正文 但為君故 — 卷一.烏鵲南飛 第九章 因循不覺韶光換 (六)

场子一瞬间崩乱的不可收拾,没有沈笑的金针,没有夏侯的真气续命,只一瞬,奕爷就已归西。

夏侯冷眼环视众人。寒禹的死没让他意外,奕爷的死也没叫他吃惊,在这城里,你死我活,还有谁会在乎?

吵杂的议论声、惊慌的喊叫声,在这小小的後院里此起彼落。在他耳中,都像风声。

「吵什麽?全都坐下来!」鹰王声若洪锺,全然不似刚与夏侯打过一场。

後院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鹰王。

「来人。」鹰王招手,「将寒总管跟奕先生的屍身搬进大厅。」

看着那还有许多体力,许多精神处理事情的鹰王,夏侯忽然明白了鹰王究竟在等些什麽。

鹰王在等的,就是现在。

「原来鹰王之争是这样的。」妍飞站在夏侯身边,淡淡地道:「鹰王真喜爱沈公子,为了将他捧上这位子,竟设计他们自相残杀。」

夏侯想不通。

「为何仅仅只是场比武擂台,也能逼得寒禹出手?」寒禹的耐性和计谋,都不该这麽薄弱,沈笑会不会参与这场斗争,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此时下手岂非妄动?

妍飞浅浅抬了抬嘴角,似笑却无笑。「他们怕呀,怕鹰王不按牌理出牌,就在此时当着众人的面将位置传给沈笑,他们更怕,对方趁乱栽赃。那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看向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的寒禹屍体。

「若非慕漓妹妹误饮,此时,他们已经赢了这位置。」

夏侯沉默的闭眼,这样的世间,他还有什麽好看的?

慕漓天真的笑颜却忽然出现他脑海。

是了,他还有漓儿。他决不让漓儿也染上这种污秽。

他徐徐睁开眸子,摸了摸她的发际。那让冷汗沁湿的细发,贴紧了她的脸面。

夏侯脱下身上的藏青色外袍,围住了慕漓,而後将她把打横抱起。

「夏侯先生,你要带慕漓妹妹去哪?」妍飞急问,她不想……不想此别就是永远。她有预感,若不留下他们,再见已无时。

「回山上。」夏侯冷着声音道。「这世上,还有谁能信?」

就是鹰王也策划了这一场戏,眼睁睁的看着慕漓喝下这酒。若非她运气好,抢先喝下了那唯一的解药,现在他是不是该宰了这一屋子的人给慕漓陪葬?

想着,他的牙越咬越紧。

只差一点,他就要失去了这个人。

妍飞轻轻握住了夏侯的手腕,那样细致的素手,那样粗犷的肌肤。

夏侯垂目看着妍飞的失态。

让夏侯的目光烧得肌肤生疼,妍飞缓缓的放开了手。「眼下尚不能走,慕漓妹妹需要调养,山上没有大夫,没有草药,光是夏侯先生一人应付不了。」

她解释,心底的期望藏在那正大光明的说词里,不叫人看出。

沈笑收拾好了东西也起身道:「是啊,夏侯先生。即便你不信任何人,也该信我。在下总不会害慕漓姑娘。」

夏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可这世界让他怎麽忍?

「夏侯先生不妨先带着慕漓妹妹去销金窟,妾身的小楼里还有几间空房。都收拾乾净的。」妍飞朝後轻声喊:「银心,你领路,带夏侯先生和沈公子回去。好生伺候着。」

「奴婢知道。」银心微微鞠躬,「夏侯先生、沈公子,请吧。」

「妍飞姑娘还要留在这儿吗?」沈笑问。

「那是自然,这麽大的事儿,妾身可不能错过这出好戏呢。」妍飞调笑着。

她能不看吗?她还要回报给总管的。她的一双眼睛,被逼着要看尽世间污秽。她不能逃,也逃不了。

沈笑摇摇头,「姑娘家孤身一人,可要多注意一些。要能不看,就走吧。这儿龙蛇混杂,众人情绪又那般浮躁,唯恐误伤姑娘。」

妍飞笑了起来。

莫怪鹰王喜爱这孩子。

要她,她也要爱这人,这般温暖,这样贴心。在这世界像是唯一的出路,远离了他,还有什麽地方可去?

可惜她一生从来都身不由己。

她早已爱着夏侯,即便从来都……妍飞掩饰心伤,对着沈笑绽放了一抹绝艳之笑。

「沈公子不必替妾身担忧,妾身可是销金窟的老板,还有什麽没有见过的吗?」妍飞媚态横生,对着沈笑送了几个秋波,不意外的看见他皱起了眉头。

就让他们都以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吧。否则她又该如何自处?

场子里又吵杂了起来。

「去吧。慕漓妹妹就拜托沈公子了。」妍飞款款欠身。

「这个自然。」

沈笑应声後离去,妍飞也转身进入大厅之中。

看着地上那两具屍身,她忽然有些疑惑。

难道鹰王就不担心沈笑喝了那酒?

不,定非如此。鹰王能够策划这一场戏,绝无让沈笑丧命的道理。

眼尾瞟见鹰王高高在上嘴角含笑的望着底下人忙,妍飞走上前去。

「妍飞也来啦。」鹰王笑得很是和蔼。「销金窟就要落成了吧?」

她欠身,高雅的微微一笑。「多谢鹰王鼎力相助,销金窟不多日就能待客。」

「那倒不错。届时给老头子送张帖来,让老头子也凑凑热闹。」

「那是自然。这城里,谁家有喜能不送帖子来?」妍飞笑着。「就是有件事儿问问鹰王,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鹰王心情正好,笑着道:「行呀,难得销金窟的妍飞姑娘也有想不通的事情,问吧,可老头子未必会答。」

「世上剧毒都是双生的,有毒就有解。寒禹大哥有双份毒,却只有一瓶解药,这是为何?」妍飞略顿一瞬,「又说,鹰王怎麽不怕沈公子误喝了那酒呢?或者,本就是要让他喝的?」

鹰王笑吟吟的眸子忽现厉色,随即又敛去。

「小丫头很厉害呀。」鹰王赞赏的颔首,「告诉你也无妨,另一瓶解药,老头子早给笑儿喝了。那毒本就是老头子让人给寒禹的。」

果然如此。

妍飞低下眼帘,嘴角弯了起来,眼底有着悲悯。「妍飞告退。」

鹰王没阻她,「去吧。」

寒禹大哥,你至死,都还为鹰王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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