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井上的天空 # — 第二十四篇 青竹松環,再見(一)

早餐的时候,井上先生跟小婷说,九点去找她,带她去见井上爷爷。

於是,小婷用期待、惶恐的心,吃完早餐,然後回房间准备。

九点钟,井上先生出现在门口,随後带领小婷往一楼最西侧走。

打开一扇大门後,一个三面落地窗,看出去皆是竹林的大房间,出现在小婷眼前。阳光透过竹林洒进房内,把竹叶婆娑的影子映在地上,影子尽头是一张床,床上有一名老人,走近一看,正是那晚梦里的老者!

「他就是『松环』!」小婷告诉自己。

再往右边角落一看,小婷吓一大跳,一位拿着破钟的黑衣人就站在角落,老人与黑衣人隔着一面隐形墙,那面墙是由老人的眉间射出的光芒所形成。

「你来了!」一个似乎是透过转音器的苍老声音从天花板传来。

「爸,这就是小婷。」井上先生说。

「我知道,你出去吧!」那机器般的声音说。

「是!」井上先生对小婷点点头,然後慢慢退出去。

「你叫小婷?」

「是的,爷爷!」小婷很奇怪,爷爷看到她并没有很惊讶。

「你一定奇怪,我没张嘴,怎麽会说话!」

小婷的确觉得奇怪。

「这是现代科技,我也不知怎麽做的,反正我看银幕拼出字,经过翻译,你就会听到我想说的话,透过这机器,我也可以听懂你的话。」

「好厉害的设备。」小婷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新科技。

「这趟旅途辛苦你了!」

「一点也不会,我很开心。」

「很好,很好,开心就好。人生这趟旅途,一定要常保开心,若不开心,就要找出原因,进而找出解决之道。人性最了不起的特质,就是愿意从过程里学习新东西,我们的不足与不完美,藏有极大的智慧。」

小婷靠近病床,看见爷爷满脸的皱纹,都是智慧的累积。

「我们天生都是不足与脆弱的,接受这事实,让自己越来越完整,这是自我转化与实现的旅程。」

「我年轻时爱上一个女子,她让我体会到人生所遇到的人事物,都是我成长的机会。她让我了解,爱情不是找一个令我完整的人,而是一个可以与我分享完整的人。」

声音至此暂停十五秒。

「每一次与人的接触、每一个关系,都塑造了你的样子,以及你选择变成谁。要成长,就必须流动,不可以僵化、停止,因为流动才会变成必要的形状,就像你来日本,认识井上家人一样。」

声音又停了。

爷爷闭上眼,小婷以为他睡着,开始仔细看这房间,桌上摆了很多黑白照片,床边有一张放大的黑白照,右下角写着「青竹と松环」,照片中的年轻男子环抱前方的女孩,两人笑得极为灿烂。

男子右手带着一个松枝编成的手环,和床上爷爷戴的手环,一模一样。

看到这张照片,小婷终於明白为何爷爷看到她一点也不惊讶。

照片中的青竹的确和自己很像,但神韵略有不同,对於其他人来说,或许两人外表很像,但对於两人朝夕相处的松环来说,一点点相异之处,就会觉得不像。

「你是不是想听我和那位女子的故事?」声音再度响起。

「我想听。」小婷大声说。

「我也想说给你听,但其实不过是一段世间皆然的爱情,许多人都经历过,不是吗?爱情不是全部,只是我生命的插曲。我的生命旅程已快到终点,没有时间了。今天看到你,很开心,这样就够了。」老人笑起来,皱纹更深。

「爷爷,我想跟你说一句话。」小婷忐忑地说。

「你说吧!」

小婷靠近老人的脸,握住他的手,那句话一直绑在舌间,就是说不出口。

「我在听着。」

「爷爷…」

「怎麽了?」

又安静下来。

「青竹…已折…松环…莫等…」小婷终於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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