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家教夢│舊作】玉環 — 27、庫洛姆

方才送走一位病患家属的护士一坐下来,就见到满脸纱布和OK绷,几乎看不出全貌的少女提着水果篮走进来,瞧她视线满是疑惑地在走廊和手上纸条来回着,接者冷汗开始密布於额上,工作数年的她便起身来到少女身旁。

「请问你要找哪位?小妹妹。」嗓音特别放柔,护士扬起笑容,牵起少女有些冰凉的手往柜台走去,一双眼眸含笑瞅着少女。

少女沉默了会,才小心翼翼地牵扯着也有伤口的嘴唇,「那个……库──不,凪,我想找九六房的凪,我是她朋友,只不过我好像忘记要怎麽走了哈哈……」乾笑几声,她将目的以及窘境都说了出来。

走进柜台,护士依照少女所说的话,在文件簿翻了翻,或许经验的丰富让她很快就找到少女所要的答案,「嗯,很简单的,只要你往右走到底,搭电梯搭到六楼,然後左边从头数第九间,那就是九六房了,记好了吗?」笑看着很认真聆听的少女,护士忍俊不住摸了她的发。

「记好了,谢谢。」在心底默念了几遍,确定无误之後,少女昂首向她道谢,金流中挟着翠绿的猫眸闪烁着感激。

护士嫣然一笑,「不用客气,」顿了顿,见到少女脸颊上的白净纱布染着淡淡的红梅,她便关心地问:「你的伤口还可以吗?若不行我可以帮你挂号一下。」或许是职业病,见到有人受伤她便会扯上几句。

金绿眸一瞥,少女笑了下,「没关系,小伤而已。那我先走了,谢谢。」再次道谢,她旋身提起脚步往右走廊奔去,死白飘动的长发有那麽瞬间与苍白的空间融为一体,那白似鬼制造出的扭曲。

──然却有抹红影幽魂在那一瞬间一闪而逝。

护士呆愣了下,便伸手揉了眼,再次放开手之後,甚麽也没有,只有无尽的白和刺鼻的消毒味,除此之外甚麽都没有,更别谈说甚麽红影。

是太累了吗?

把一切都归於疲累所产生的错觉,护士伸了懒腰後,便打起精神继续工作。

而被帮助的少女依照方才的话找到了电梯,空出一手按下钮键,一下子电踢门便敞开,她踏出脚步走了进去,鹅黄灯光霎时取代了单调的日光灯细吻在白发之上,她再按了标示六的扭,而後电梯门缓缓关上。

略凉的空调在上头运作传递,她不自觉摸上几乎被纱布占领的脸,一股凄凉的辛酸蔓延四肢,一想起中午的惨状,她就不住无声地哀嚎几声。

虽然她搞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也不知道她甚麽时候来到顶楼,只知道脸部突地一阵剧痛,她就被痛到惊醒也惨叫几声,一睁开眼就见到青梅竹马和他的朋友,以及那个大魔王。

之後理所当然解释一番──但骸那件事不敢跟别人说──只不过,当阿纲在帮她擦药时,她就感觉有股怒气一直穿破她的身,而且发出极大怒气的那人还帮忙拿着纱布在旁乖乖地等,有够怪异的……

然而还未再说甚麽的她就见到一抹白影在她的视野中不断放大,接者……鼻梁好像发出了很响亮的声响,紧接着是剧烈的裂痛,然後热源就缓缓从鼻腔出来了,然後三道嗓音发出声的同时,她也昏了。

隐约中,她好像听到最终幕後主使者是谁了……

「啊啊啊啊──小露没事吧?!还有、这里怎麽有棒球?!」

「啊、糟糕!新同学你没问题吧?」

「你这个棒球笨蛋!十代首领在这边你丢屁啊!!」

「那是小鬼给的嘛!哈哈!」

里包恩……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啊啊啊啊──混帐!我要诅咒你、我要诅咒你永远都只是个小婴儿──等一下、就算大魔王是小婴儿还是很强吧?

放弃似地叹了息,她踏出了再度敞开的电梯,金绿眸看向左手边第九间,便上前检查了下门号,然後伸手礼貌性地敲门就握上了冰凉的铝握把,推开了门。

病房里与外头差不多,全都以白为底色,顶多让窗口的阳光透射近来为苍白添点颜色来点缀,但弥漫在里头的空气却不似外头那刺鼻的消毒水味,而是那缥缈带着清淡的莲花香,相较消毒水是窜入鼻腔,这花香是滑润的悄然进入鼻腔,柔性毫无刺激,令人不自觉地放松又放松。

「是……寒露小姐吗?」

怯懦细柔的嗓音在她移开目光时没入她的耳中,寒露睁着诡谲的金绿猫眸往病床上凝去,然後与一只紫罗兰深色却清澈的大眼对上,然而仅仅如此,寒露就被那里头的情绪给煞住了。

绝望与希望竟扭曲在紫罗兰中融合成漩涡,她似乎看得见少女当时绝望的眼泪和令人怜悯的无谓,那种灵魂深处的东西重重地震慑了她。

勉强拉回自己脱离的意识,寒露眯起猫眸,任阳光从细缝中窜入金流中,「我是,你就是骸说的<b>凪</b>吗?」踏步上前,将水果篮放在柜子上,她随意坐在病床旁用来给探视者用的椅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发。

单只紫罗兰大眼带着细微的好奇,在寒露战绩辉煌的脸上瞄了下,少女便垂下首,任披散的墨紫发丝散掩盖住自己的面容,柔柔地反应:「不是,我不是凪。」

搔头的动作停止,寒露睁大金绿眸,「不会吧?我走错房了?」吃惊得张大嘴,她马上倾首默念着方才护士得的资料,念了几遍後确定无误,她便拧起了眉,搞不懂错在哪。

见状,少女苍白的面容上那隐隐的粉,因为不好意思而加深,「不是的……我现在是库洛姆‧髑髅,寒露小姐。」

恍然大悟,寒露用食指卷了发尾,乾笑了几声,「哈哈……抱歉、我忘记你现在是库洛姆了,真的很抱歉。」想之前问护士时,还想说库洛姆,没想到见到人之後就忘了,真糟糕……

库洛姆沉默片刻,才缓缓地摇首表示不介意,接者就用自己仅存的紫眸凝视着她继续沉默。

顿时僵在旁边的寒露尴尬地飘移视线,飘啊飘的也顺便将这间病房里的东西装饰都看了一遍,但沉默依旧如绿萝蔓延在空气中,将弥漫着莲香的流动给缚住。

……怎麽都不说话?!

对方还没被沉默逼出甚麽不耐之色,倒是把病房看了一遍的寒露虽然满喜欢流动在空气的莲花香,但却忍不住那引隐藏於莲香内的沉闷低压,有些焦虑地拿起水果篮里的苹果和凤梨摆在旁边,深吸口气後便自己开口打破沉默。

「你想吃凤梨吗?」毕竟是骸交代的,她可是跟奈奈姨借了些钱去买了凤梨,当然也买了些苹果,因为她还没听过有人带凤梨去看病的──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所以索性就带了几颗苹果,不过她应该满喜欢凤梨的吧?

库洛姆美丽的面容忽地闪逝过嫌恶和恐惧,视力绝对没问题、还过度良好的寒露并没有忽略过她的神情,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那个独爱凤梨的骸竟然找上超级讨厌凤梨的库洛姆……她实在不知道她该说甚麽才好。

不过她想,她应该说真好。

默默将凤梨放回水果篮,寒露尴尬地继续问:「那苹果可以吧?」艳红色泽又饱满的苹果,静静躺在她极为苍白到有些诡异透明的手上,使其的艳红又更加深沉,确有种难以敌挡的吸引力──或许那种吸引力在童话故事的巫婆桥段中常常出没。

库洛姆乖顺地颔首,但也只是稍微瞅了下那艳红逼人的苹果後,也没开口搭话,让寒露又是一阵尴尬不知所措,只能默默地去找水果刀去切水果。

与果皮轻微摩擦的规律声响在病房中回荡,寒露一面执刀削果皮,一面苦思到底要如何让对方打开话匣子。问家庭?不、太隐私了,况且听骸说她与家庭关系不太好;问学校?不不、她自己都还没搞懂学校问这个也没用;问感情?这更不好,因为那比家庭还要更隐私……

将切好的苹果放在早已准备的瓷盘上,她从水果篮中拿出了两支银叉直直地插了个,然後拿起其中一只递给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库洛姆,待她接过後,自己也拿起另外一只跟着吃了起来。

「凤梨骸……你根本丢了个难题给我……明明就知道我最不会开话题了……」她忍俊不住哀怨地发了下牢骚,末了还想皱了下鼻,但却刺激到还在固定当中的鼻梁,让她又是龇牙咧嘴的抽气。

讨厌……非得要把她整成为四不像才肯罢手吗?好过份……

「……你没事吧?」听到那倒抽凉气的声响,紫罗兰大眼往寒露身上看去,库洛姆轻蹙了眉头,呐呐地问道。

「……比起这个,我觉得我的心灵比较受创……」闷闷地叹出自己的心酸,她抬起金绿眸,「库洛姆,我说真的,骸那家伙少接近太多比较好……不然被卖了还乖乖帮他数钱……」她就是血淋淋的一例啊!

不清楚为何她会如此这麽说,库洛姆疑惑地眨眨如蒲扇的眼睫,「可是……骸大人人很好……」细声说出自己对於赋予她生存能力的大人的感觉。

像被踩到尾巴似的,寒露从椅上弹了起来,忿忿地将银叉上吃到一半的苹果片放入嘴里,狠狠地咀嚼,「库洛姆!你不知道当时那个凤梨骸多狠!明明被追杀还要我去人多的地方抢钱赌博!然後自己在旁边纳凉等着钱滚入他的口袋了!」

「好、我承认我当时也是将他当作支柱,任他带着我们到处逃跑,但接下还更狠──他竟然将我赌赢回来的钱全部都去买凤梨!那时吃到我、千种和犬都快吐了!那家伙还在边クフフ边吃得很高兴,还扬言接下来还要买凤梨来当粮食,我差点没把手上的凤梨直接砸到他的凤梨头上,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凤梨人!」

越说越激动的寒露根本不管面上的伤口疼痛,直接将当年的苦水全部吐出来,末了还附赠了个经典的义文脏话,「……还有!之前还逃到没有钱赌的地方,结果他就要我们去抢钱、抢粮还有抢凤梨!一般不是都是抢钱、抢粮而已吗?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要以凤梨最为优先抢!搞屁啊!一般不是抢钱先吗?他的脑袋在底装的是甚麽啊?!凤梨吗?!」

批哩啪拉的一大串全都是抱怨以前骸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寒露忿恨恨地再将银叉插在苹果片上,然後吃下去,当然途中还因为面部表情波动过大导致她又扯到伤口。

或许因为脸都布满纱布和OK绷,加上寒露那激动的嗓音,以致於看起来十分像个小丑在娱乐观众似的,很滑稽。

身为听众的库洛姆,一直下抑的嘴角因为她的话而悄悄上扬,向来被湖绿色忧愁占据的眼眸也渲染上粉色的笑意,身上的氛围霎时也变得相当活泼,然而银铃的笑意便溢出了唇瓣。

当她在梦中在次与骸大人相遇时,他就说今天会有个白脸白发像个女鬼的人过来跟她聊天,顺便将她带入他的基地里,当时她还满忧心的,毕竟她不擅与他人攀谈,尤其是陌生人,而且自己从来没跟别人聊过天,也不知道聊天到底要如何才算是聊天──而骸大人说聊天就是两个人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她还是不太明白。

原以为对方会因自己不擅说而以为她是冷漠自傲,而不想与她交集,而她却不会──尽管她好像很困扰懊恼,但还是挑了个令她满有兴趣的话题。

听见笑声的寒露明显一愣,金绿眸朝着笑得快乐的库洛姆身上去,专注打量的视线惹得库洛姆脸一红,透露在苍白面的粉色更加艳红,她连忙止住笑声,不好意思地垂下首。

「对不起……」习惯性地,她道出此话。

「不是啦……我是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让人看得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闻言,寒露连忙解释,「我觉得你该常常保持笑容,这样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好……我很喜欢!」话落,已经不知道自己再说甚麽了,寒露有种想要揍自己的念头。

……等等,她刚刚说的这番话怎摩觉得好像是男生在告白?

瞧见库洛姆的唇角又重新盛开出笑花,寒露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一起笑了,便将不知已被自己吃完的水果盘清理下收了起来,然後等待库洛姆收拾完毕,与之前往黑曜。

她刚刚的感觉──好像真的是在告白……

莫名奇妙地,她忽地打了个冷颤,好像感觉有人正在瞪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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