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睦池说要开车，叶霜霜硬是扯着高以霜的手上车，高以霜的脸色越发冷僵，握住叶霜霜的手也越发用力。
真的很不对劲，可是叶霜霜没办法克制自己想要跟黎睦池去探望朋友的冲动。
这感觉太过熟悉，像是她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身份，做这样的事。
像一个女儿，跟着爸爸，去拜访很久不见的好朋友。
不过高以霜不想去，那也不要强迫她，让她待在家里就好。
「以霜，如果不想去，我请黎叔掉头送你回家，没关系的。」叶霜霜拍拍高以霜的背，眼神关切。
高以霜忽然放松身体，靠在叶霜霜的肩上。看起来在休息，事实上是悄声说话。
「霜霜。」高以霜轻唤一声，「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人？」
「以霜也在问这个问题啊。」好像认识一个人久了，就会问他在他眼中的你，是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存在。
不过只是急於证明，对於他来说，自己是那不可或缺的存在。
「嗯，你跟我说说。」
「坚强，漂亮，对我很好，很好相处……」叶双双如数家珍的扳着手指数下去，高以霜连忙止住她。
「你说的是优点，我要听的是缺点。」没有其他原因。她只是在试探，真的没有混杂个人情绪。
但是为什麽，心里有那丝期盼，期盼叶霜霜如同往常笑着，期盼这样肮脏的她在叶霜霜天真烂漫的眼里是纯净美丽的，期盼她在这一切之後，她能够保有这一份珍贵的情感。
高以霜的心绷紧，对於接下来叶霜霜要说的话感到一点恐惧。
「这个嘛。」叶霜霜用手指轻敲下巴，一副认真沉思的样子。「就是太把事情放在心里了，以霜我跟你说，不开心就是要说出来，不然放在心里会生病的。」
微凉的手掌抚着她的肩，「不管怎样，你总会有我在身边的。」
一口气哽在胸腔，环绕许久，最终渐渐化开。那是感动，那是感谢在这世上有个人，愿意对你如此付出。
那一年，在她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也一样出现了这样的天使。
给她温暖，给她希望，让她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是容得下肮脏的她，她不用如此心心切切得求死。
但然後呢？
天使离开了，承诺过会回来却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往更深的地狱坠去。
紧咬牙关，是那股信念陪着她走了这麽久，是那股想复仇的信念陪着她在无边的黑暗里苟延残喘，她不能因为一点小感动就放弃。
「霜霜，我头有点晕，等一下下车你扶着我好吗？」语毕，高以霜露出一副晕眩的样子，斜眼偷偷瞄向在开车的黎睦池。
那双冷硬的眼睛透过後照镜看着她，流露出看着猎物的眼神，兴奋而嗜血。
「不舒服就不要下车了，以霜你在车上休息一下。」叶双双担心的看着脸色几乎是瞬间苍白的高以霜，心里突然有些後悔硬要出来，搞不好以霜原本就是不舒服，才不想来的。
「车上闷，我下去走一走也好。」高以霜埋在叶霜霜的肩头，声音微弱。
「以霜，不舒服就不要强撑了，知道吗？」黎睦池回头温言道，眼神和煦地像是高以霜是他的亲人。
恶心。高以霜闭上眼忽略他，手摸向藏在腰间的小刀。
就这麽一次机会，不可以失误。
狠戾的眼神掩在柔弱的面容之下，她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软弱了。
黎睦池欠的所有债，要他今天一次偿完！
-
「以霜，到了喔。」叶双双小心翼翼地扶着高以霜下车，房子前有一棵大树和一把长椅，叶霜霜让高以霜在那里坐着。
「以霜，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叶霜霜小碎步跑远了，站在黎睦池旁边，等着门开，
高以霜牵起嘴角，悄悄地站起身，只那麽一瞬，就消失无踪。
门铃响了几声，没人回应。
「黎叔，搞不好没人在家，改天再来吧。」叶霜霜看着这一栋房子，心里毛毛的感觉都出来了。
明明房子这麽富丽堂皇，怎麽搞的跟鬼屋一样？这主人也太不爱惜了。
「没关系。」黎睦池很淡然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手腕一扭一转，门开了。
「黎叔，你本来就有钥匙了，怎麽不直接开门？」
「总是别人的家，先按门铃比较不失礼。」
那这样直接进去，比较有礼貌？叶霜霜疑惑，但是黎睦池好像很兴奋地要找些什麽，她下意识地闭上嘴巴。
一推开门就是华丽的长廊，挂满了画像，红地毯铺在地板上，虽然摆设如此豪华，但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大大的把这气氛打了折扣。
令人奇怪的是，地上有许多封锁线。
黎睦池像是什麽都没有看见，缓步向前，叶霜霜关上门，赶紧跟上去。
「霜霜，你知道吗？我那个朋友有一个女儿。她很漂亮，就跟你一样可爱讨人喜欢。」黎睦池像是呓语般的说着，眼神迷蒙。
「可是她的爸爸，就是我朋友的丈夫做错了一件大事，害得他们家必须躲在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太到的小镇来苟延残喘。」
「後来她丈夫意外死了，仇家找上门来，她被凌虐致死，那个小女孩被那群人留下来继续折磨，就在这栋房子里。」
「那……小女孩呢？」叶霜霜摸了摸手臂，不安的阴影越来越大，层层包围住她，让她无法呼吸。
黎睦池半天没有说话，叶霜霜迟疑的喊他。他回头，眼中没有平时的温文儒雅，只余下无尽的疯狂。
他缓缓开口，说的每个字却都在凌迟着叶霜霜。
「你，不记得了吗？」
什麽意思？
「黎叔，你可能搞错了……」
「真的失忆了吗？怎麽连自己多脏都忘了？」
可是那个小女孩不是她，她是……
对呀，她是谁呢？没有身份没有过去，她到底是谁？
「她穿着跟你一样的白洋装，留着跟你一样的黑长发，一张脸跟你一样纯真漂亮，就在那边！」黎睦池扳过她的脸，硬是指着一个角落让她看，「那群男人就这样侮辱她，她哭叫她求救，都无人理会。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叶霜霜紧摀着嘴，不是的不是的，那不是她！可是画面却在眼前极速撩过，那样柔弱的一个小女孩，被压在地上，白洋装碎成千片万片，没有人可以帮她，没有人想要帮她。
「她的名字，叫许梅霜。」
这个名字重重的打在她的心上，如此熟悉、如此熟悉！
叶霜霜不可置信的往後退，撞上东西就立刻回头，高以霜微微笑着站在她身後，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把小刀。
是了！以霜是她的姊姊！那个小女孩不是她！
「以霜，你刚刚听到了吧？那个小女孩不是我！对不对？」叶霜霜狂乱的抓着高以霜，无暇去管她怎麽会突然出现，也无暇去思考自己有多语无伦次，只急於撇清自己的身份。
高以霜没有立即回答，怜悯地看着她，「霜霜，以云不会看轻你的，你还是可以好好跟他在一起。」
一句话让叶霜霜所有希望全都崩溃。她好脏！以云会怎麽看她？她要怎麽办？！
满意地看着明显失神的叶霜霜，高以霜毫不留情的推开她，任她跌坐在地。
「黎睦池，现在是不是该算帐的时候了？」高以霜轻柔地开口，小刀对着黎睦池，眼神凌厉。
「想要我的命就自己来拿。」黎睦池丝毫不为所动，两手微摊，嘴角勾起。
高以霜没有犹豫的掷出手中的小刀，趁黎睦池闪躲的同时，拿着早就预备好的匕首往他刺去。
「就这样？」黎睦池轻蔑的笑，轻松的闪过高以霜，右手拿着刚刚她丢来的小刀，直接往她背上捅去。
「啊———」撕心裂肺的叫声从高以霜的嘴里吐出，鲜血从背上涌出，落在地上成为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你不会……」黎睦池不会武术！这点她可以确定，但这身手一点都不像毫无缚鸡之力的人！
「你以为，是谁在教你这些武术？」黎睦池猜出她要说的话，轻松自若的接下去，「阿霜，练好这些武术，替你妈妈报仇！」
温润的声音忽然变的沙哑，黎睦池轻轻地抹脸，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出现在高以霜面前。
「是你……」吃痛的再也说不出话，高以霜悔恨的看着黎睦池。
他早就知道她想杀他！这都是他设好的局！她上当了！
「去替我向你爸爸问好。」黎睦池手腕使力，把刀子在血肉模糊中转了一圈，高以霜尖叫，昏死过去。
黎睦池抽出刀子，鲜血像喷泉一般涌出，踹了几下高以霜确定没有反应，才抬眼看着叶霜霜。
她不知道什麽时候恢复镇定，手上拿着高以风让她拿着的手机，微微亮着的萤幕显示着通话中。
黎睦池快步走近，叶霜霜不躲不闪，眼中尽是恐惧。
「睡一觉，噩梦就会消散了。」语气温柔，黎睦池用刀柄狠狠地往叶霜霜的头上敲去，她先是睁大眼，然後不省人事。
依然带着微笑，黎睦池拿出手机。
「喂？救护车吗？这里是……」略带惊恐的声音飘荡在长廊间，竟有些像鬼哭神号。黎睦池挂上电话，走到长廊的尽头，墙上挂着一个女人的照片，星目黛眉，白肤朱唇，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这麽多年，你有没有想过我……」呢喃的声音散在空气中，只有黎睦池听见，他仰头大笑，声音却像号啕大哭着。
那些悲伤，早已被埋在时光洪流中。
余下的只有怨恨，只有报复。
优雅地转身，发现地上只有一滩滩的血泊和昏迷的叶霜霜，高以霜消失不见。
果然小看她了。
黎睦池轻松的拎起叶霜霜，大步走向门口，关上门，留下一室死寂。
黑暗中，狠毒的眼神发光着，随着最後一丝阳光被门隔绝，那双眼睛悄无声息地隐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