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盜墓筆記】南京事變 — 第八章

中国军队在上海与日军进行近三个月惨烈而胶着的战争,然而战事在日本海军从杭州湾登陆之後急转直下,侧後被袭的中国守军全线撤退。在日军的迅猛追击下,中国军队的撤退变成了无比混乱的溃逃。

日军激进份子乘机主张为使战事得以迅速解决,参谋本部以趁中国军队败逃的劣势,全力追击,并且一举攻占南京。而日军在从上海进攻南京的过程中,犯下不计其数的暴行,无一不让人悲愤填膺。

张起灵离开一个月後,杭州随即传来南京沦陷的消息,主因竟然是因为孙师长擅自带部分部队向下关逃跑。虽然逃离的部队後来即时被宋师长劝阻返回,却已经造成城内百姓与军心混乱。

吴邪得知消息之後极担心张起灵安危,抡起衣袖就要往南京跑。王盟只得气急败坏地将人死活拦下,指着他鼻子大骂:「你不走就算了,还想往一级战线冲,找死嘛!」

「我这不是担心他吗?他身上还带着余毒未解呢!」

「你担心他?我还比较担心你呢!」王盟瞪大眼睛,大手一挥,指向一旁的太师椅,「回去坐下,泡你的茶。要走出去行,除非你是打算跟我离开杭州到南边去,否则哪儿都别给我去!」

吴邪张大了嘴想反击,可立场终究薄弱,气势上硬生生比王盟矮上一截,只能万般不情愿地坐了回去,把一肚子闷气全出在茶具上。

见他总算听话没再闹,王盟也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要是吴邪铁了心要冲出去,他还真怕自己拦不住。

那天晚上吴邪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後合衣起身来到书写台前,揭开砚台遮盖加入微墨,轻轻滑开墨锭。平铺的宣纸在羊脂白玉做成的文镇下安静躺着,就如同那人的沉默寡言。

吴邪嘴角扯开一抹笑意,提笔轻轻一挥,墨彩刹那间晕开。他聚精会神地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勾勒出那人的模样,眉目间净是说不出的柔情与入骨相思。

当时已至腊月,杭州虽然还没下雪,可入夜後的夜风仍然带着刺骨寒意,透过虚掩的窗棂吹了进来。突如其来的一阵强风将窗棂啪的一声吹开,连桌上宣纸也被吹得浮动起来。

吴邪抬头看了出去,窗外是泼墨般的漆黑夜幕,一颗星子也没有,萧肃的让人心神不宁。不想去细思心底那一抹隐隐的不安,吴邪轻轻一挥落下最後一笔,望着宣纸上那人微笑的模样,不由得跟着笑弯了眼角。

真正的那人,恐怕很难露出这样的笑容吧。真希望什麽时候,也能看见他笑得这般温暖。

吴邪一边这麽想着,一边提笔在画旁落下小楷几字,正打算取来田黄印章沾红泥摁上印记时,喉间突然涌上一股强而急的搔痒。

初时他捂着嘴浅浅地咳了几声,然而胸腔里的躁动却在刻意的压抑下愈来愈大,整个肺叶刹那间像是被人紧紧捏住一样痛苦,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吴邪顿时只觉眼前一黑──

手中田黄印章咯咚一声摔在地上,连挂在书写台旁的流苏锦缎布幔也被失去意识的吴邪扯落。

夜半三更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了睡在邻房的王盟,他披着外衣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刷白了一张脸将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吴邪扶起。

「老板、老板,没事,您吸口气,快,用力吸口气。」扶着吴邪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王盟匀出手不停在他背上拍抚。

像是溺水之人在汪洋大海中抓到一块木头一样,吴邪的手紧紧掐着王盟,好一会儿才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气来,无力仰躺在王盟怀里。

看见王盟脸色刹白的模样,他弯了弯嘴角笑道:「没事,瞧把你给吓的。」

「这样咳都能叫没事?」王盟瞪大眼,一把将人扶起带往床边,「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折腾什麽?窗子还不关,就不怕受寒了吗?你别以为到杭州这几年身体好些了就给我作怪,你这身子骨可不比我强好吗?」

王盟边骂边把被褥胡乱塞进吴邪怀里,指着床说:「睡觉,现在,马上。」

吴邪看着王盟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却也知道此时他家王妈子正在气头上,要想保耳根子清净最好还是识相点。当下立即二话不说,极识相地钻进被褥躺好。

「我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你睡,我在这陪你。」王盟说完还真的搬来一张椅子靠在床边坐下。

「不至於吧?」吴邪诧然。

「睡你的。」王盟伸出手掌盖在他眼睛上,「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感受到王盟掌心的温度,吴邪先是一愣,随後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难得柔顺地应了声「好」。

隔天一早,王盟早早就出门到药铺去帮吴邪抓药,只是东北战火延烧了那麽多年,许多珍贵药材早断了货源,一些大药行的存底在这些年间也早已用尽。王盟是急得跳脚,反观当事人吴邪倒是老神在在。

「没药大不了就不吃药而已,我这几年不也都没吃药,一样活蹦乱跳的不是吗?」

「最好,那你倒说说昨晚是谁咳个半死,差点把肺也给咳出来的?」

吴邪嫌弃地睨了王盟一眼,极不认同地说:「能别那麽恶心吗?再说也没你说得那麽严重,不过就是忘了关窗,夜风吹多了而已。」

王盟懒得和他辩,收妥了东西对他说:「邻镇有个大药行,听说药材还没断货,我去看看能不能给你抓些药回来。」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交待:「乖乖待在家里别乱跑,我晚上会赶回来做饭。」

「知道了。」吴邪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将语调拖得老长。

等到王盟真出门了,吴邪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往房里冲去。

昨晚画好的画像还摆在书写台上,吴邪小心翼翼地将已经乾透的画像从白玉文镇下取出,庆幸好在昨晚王盟一颗心全悬在他身上没发现,不然以後又有得被他耻笑了。

画像里一身挺拔军服的张起灵英气奂发,嘴角衔着的一抹淡笑让人如沐春风,站在木樨树下像是在等着谁。

吴邪看着画像的目光不由得放柔,轻声问道:「张起灵,你现在还平安吗?」

正当他取来丝纸、黏糊打算趁王盟回来前将画像裱褙起来时,门外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吴邪一愣,心想不会吧,哪有那麽快的?

只是那敲门声一阵急过一阵,当下他也不及细思,只三步并作两步赶了出去,一下就把大门打开。

「搞什麽?别跟我说你忘了带钱包──」

吴邪语音未落,抬眸一看清楚站在门外的是谁立即用力将门甩上,却还是迟了一步。对方的速度比他更快,一下将脚卡在门板之间,同时手上发力将虚掩的门板推开。

吴邪受力不住跌下大门廊阶,接连往後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势,一抬头便看见一身洋服的裘德考站在门前。金色的头发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微光,然而一双碧蓝色的眼瞳却闪过一丝嘲弄。

「这就是你对待老朋友的方式?」

「我怎麽不记得几时有你这麽一号朋友了?」吴邪忍不住吐槽。

「你这麽说,真是让我太伤心了。」裘德考眯起眼睛看着吴邪下意识地後退几步,勾起嘴角笑道:「你不用那麽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这话说得挺没说服力的。」一边和裘德考耍起嘴皮子,吴邪一边思索着自己转身逃跑顺利逃出的可能性。虽然速度上肯定比不过裘德考,但靠着对宅子的熟悉度,应该多少有点帮助。

没想到裘德考像洞悉了他的诡计般的突然扑了过来,吴邪大吃一惊转身拔腿就跑,然而对方的速度和灵敏度远超过他的想像,在穿过天井的一瞬间他只感到手臂一阵吃痛,已经被裘德考一把抓住。

吴邪闭起眼睛连叹气的时间都没有,已经被裘德考一把甩到青色石墙上。

睁开眼睛时裘德考的脸近在眼前,猫一样的眼瞳露出寒光盯着他,俯身在耳边轻声说道:「小邪,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的,就算你曾经狠狠伤害过我也一样。」

「嗯,我很抱歉,黑瞎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吴邪嘴上敷衍,暗地里却一阵腹诽,直怪黑眼镜当时怎没直接把这祸害给挂了。

裘德考伸出手臂撑在石墙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把当初吴三省交你手上的战国帛书交出来,我保证放你走。」

吴邪心里咯噔了一下,却还是嘴硬地问:「什麽战国帛书?」

裘德考捏住吴邪的下颔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沉着声说:「别想跟我耍嘴皮子,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将黑金古刀交给张起灵的事,你可知道他用那把刀杀了多少日本人?」

吴邪「喔」了一声表面不动声色,却因为听到张起灵的名字而忍不住心尖一颤。知道瞒不过裘德考,吴邪也不再和他打哈哈,只敛着漆黑的眸子瞧着他,冷冷问道:「我凭什麽相信你会放我们走?」

「因为我喜欢你啊。」

话一说完,裘德考便俯身咬上吴邪的嘴唇。後者大吃一惊偏头想躲却发现下颔让人制得死死,动也动不了。又惊又怒之下吴邪抡起拳头就往裘德考身上砸,没想到对方稳稳不动如山,反倒是他的拳头像砸到铜墙铁壁上似的疼得冒烟。

正当裘德考想撬开吴邪的唇瓣攻城掠地时,倏然有声音轻轻的在身後响起,带着一抹隐隐的笑意,却让人後脊一凉。

「虽说食色性也,可你这也太大肆招摇了。」

裘德考瞬间从怀中摸出一把手枪,转身直接就是一枪,然而弹道里早失了目标。

「枪法不错呀。」

不知何时跳到石墙上的黑眼镜笑得灿烂,在裘德考一脸错愕地回过头来时,纵身从石墙上跃下,正好压在他的肩上。同时双腿夹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拧之後,顺势将人踢翻了出去。

吴邪缩了一下,十分确定刚才他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甚至怀疑这次裘德考整个颈骨都被绞断了。

黑眼镜落地时笑着看了吴邪一眼,然後走到裘德考身边一脚将人踢翻了过来,抬腿狠狠的踹几下确定人死透了才把双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将人拖出去。对付裘德考这种人,他连「动手」的意愿都没有。

莫约过了一刻钟黑眼镜才去而复返,那时吴邪已经坐在大堂上给自己泡茶压惊。他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後直接拿起吴邪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怎麽我每次来都刚好是你碰上这种事的时候?」黑眼镜嗤笑一声,忍不住调侃。

「肯定因为是你要来,所以我才会碰上这种事。」吴邪磨了磨牙,恨恨说道:「拜托你下次别来了。」

「你以为我爱来?」黑眼镜挑眉,将空杯子扔回他面前,「要不是花爷担心你,要我来看看顺便带消息过来,我才懒得大老远从广东跑过来一趟。」

一听到解雨臣,吴邪难掩关切地问:「一切都安顿好了吗?解家现在在哪里落脚?」

「澳门。那里现在虽然是租界,但至少贸易自由,而且不被战火波及。」黑眼镜看了看他,问道:「怎麽?要不要收拾一下跟我过去?花爷很放心不下你。」

吴邪愣了一愣,睁着圆润的双眼看着黑眼镜好一会儿,最後低头看着杯中淡青色的茶水笑道:「我答应过他,在这里等他回来。」

黑眼镜缓缓收起笑容,难得严肃地说:「姑且不论你等不等得到他回来,华东沦陷却是迟早的事,你何不去澳门好让花爷省心,等时局稳定了再回来?」

吴邪想了想,最後还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说好了要等他回来了,怎麽能走。」

黑眼镜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知道吴邪的脾气是强迫不得的,当下也只得由着他去。

王盟回来时看见家里多了一尊黑刹神差点尖叫出声,後来又听说是他从万恶魔王裘德考将他家老板救下时,感动得只差没五体投地伏在地上膜拜。

黑眼镜急着回澳门覆命,交待了几句也不留饭,便赶着在天黑前离开。临行前王盟追了出去,跟他说了苏杭药材短缺和吴邪旧疾复发的事。

黑眼镜顿了顿,侧过头问王盟:「你有没有考虑现在进去把你老板敲晕,直接跟我一块回澳门?」

「我是挺想的。」王盟语气无奈,「可你知道的,老板决定的事绝不容许别人插手。我们今天能将他强架过去澳门,他一样有脚能走回杭州。」

黑眼镜听了忍不住咧嘴一笑,凌空指了指王盟:「他那个性,都是让你们一个个给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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