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嫡女無畏。 — 第五回 新婦入門

说是百日内迎娶,其实不过才七七四十九天後就再娶了,白氏七七一过,白家人一离去,才出殡不到十日,夏嘉松就将新夫人娶进门了。夏嘉松此举看似完全不怕御史弹劾,实际是早已考量齐全,不论对谁都说是为了小芷燕,怜惜小芷燕无母亲照顾,才另娶新妇,即便人人心知肚明不是那回事,有这明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御史还真无法弹劾夏嘉松,总不能要人家幼女无母亲照顾。

府内四处张灯结彩,红通通一片喜气,半点不见才刚办完丧事的样子,仅除了夏芷燕新迁入的梧桐苑和夏家两老所在的春晖苑。夏嘉松给足了新嫁娘面子,甚至下令撤下全府白幡,虽然元配已逝,但继室就是继室,在元配面前也不过是个妾,岂有为迎妾入门,撤去元配白幡的道理,夏嘉松此举隐隐有将其视作正室夫人看待的意味在。

虽说才去了的夏夫人白皎月出自商家,出身上略输一截,但略去她的出身不提,她对上尽心侍奉公婆,对下悉心照顾两位小叔,持家有道赏罚分明,下人们对她也多有赞扬,无一不说她红颜薄命,现看到夏老太爷为了新夫人这般对待已故白氏,他们都为白氏感到不值,但谁也没胆多嘴说上一句,奴仆的命全掌握在上位者手中,上面的人怎麽说他们只能怎麽做,不敢多嘴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下人们不敢说的,夏家二老全然无此顾虑,白氏是长房嫡媳,未有任何错处,如今不过是娶继室,哪大得过元配,再者,还没婚嫁就与已婚男子有所来往,更别提夏嘉松如此迫不急待迎她入门,令夏老太爷和夏老夫人对这新媳可说丝毫没好感,为了不让儿子太难看,夏嘉松要撤白幡,他们就让他撤,但若要想在春晖院挂上红灯笼贴上红喜字,没门!因此春晖苑里虽未悬挂白幡,却也不见红,显得和一般时期没两样。小芷燕为元配嫡出,且特地去寺庙里为母守孝,梧桐苑不仅四处见不着一点红,更未撤下院落白幡。

季容筝入门当日,礼部侍郎嫁女、太常寺少卿娶亲,人人都想藉此机会拉进与此两位高官距离,因此不管是季家还是夏家,宾客都络绎不绝,许多宾客更是先去了季家贺喜,再到夏家喝上一杯喜酒,至於贺礼,夏嘉松虽是正四品官员,听来官大,不过京城里什麽都缺就是不缺大官,且季父可是正二品,当然是送给季家的要好上那麽一些。

拜完堂,夏嘉松留在前堂迎客,季容筝则由喜娘带至新房等候,新房里仅有季容筝、奶娘楚嬷嬷、喜娘与陪嫁的月吟、月岑,小丫头们在外守着。

顶着特地打造的凤冠,又正襟危坐在硬梆梆得喜床上,身子难免容易感到僵硬,季容筝微微动了一下。

「小姐,您要不要喝杯茶润润唇?」

月吟眼尖,立时向前一步低声询问。

「也好。」

季容筝的声音听来温婉悦耳,接过月吟递来的茶水轻轻啜饮几口便又递回。

「对了,这里已是夏府,记得让带来的人都改口。」

既已嫁至夏家,便不能再依着未出嫁前称谓,方才听见月吟喊她小姐她才想起这事,是该让下人们改口唤她夫人了。

「是。」

亥时初,夏嘉松才进入新房,多亏夏嘉柏、夏嘉杉为他挡了不少酒,夏嘉松虽步履虚浮,但神智还算清醒。揭起喜帕,依着喜娘所说一一执行完毕,夏嘉松挥手让喜娘、奶娘和其他人等都下去,只留月吟、月岑在新房里伺候。体谅季容筝累了一天,夏嘉松让她安心吃点东西,随意指了月吟伺候他梳洗。夏嘉松沐浴後,身上酒气淡去不少,季容筝也在月岑伺候下稍微梳洗换上简便衣服。

看到洗去浓妆的季容筝脸上一片娇羞,静静坐在喜床,悄悄偷瞄正踏进内室的他,夏嘉松心头一阵异动,摆手让月吟、月岑下去,季容筝虽不像多数新嫁娘在揭开喜帕那刻才见着未来夫君模样,但先前几次碰面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未如此靠近,随着夏嘉松越来越接近,甚至闻到混着沐浴後清香与淡淡酒香,季容筝更加羞赧的低下头,绯红的双颊让夏嘉松无可自制的将她搂进怀里。

新妇入门,按照礼俗,成亲隔日须向公婆敬茶,并见过婆家人。

夏府通常於卯正请安,为免误了时辰,季容筝寅初即起,月吟与月岑在外听见声响,急忙吩咐小丫头打水进来,二人伺候夏嘉松与季容筝更衣梳洗,在外候着的仆妇请示夏嘉松同意後,便迳自走向喜床,看到元帕上红褐色痕迹,不自觉点点头折起元帕收入盒内,随即告退离去。季容筝看到婆娘举动,无可避免地又红了双颊,虽知这是必然的程序,但那样私密的东西被看见了,季容筝还是难免感到害羞。

片刻後,小丫头提着食盒回来,月岑走出接过,将早膳一一放至桌上。

「筝儿,时辰还早,先用点早膳,我们再去请安,等等回来再歇一下,你昨晚累坏了。」

「恩。」

季容筝轻轻应声,在夏嘉松身边坐下,由月吟、月岑布菜。

二人只简单用了一下,稍稍整理後便向春晖苑走去。月吟、月岑跟着,楚嬷嬷则待在正房里收拾季容筝由娘家带来的行囊。

才到春晖苑院门就有守门的婆子通报,当二人走至正堂门外时,夏老夫人的大丫鬟琉璃便由内自外打帘请二人进屋。

「大爷和夫人来了。」

季容筝跟着夏嘉松缓缓跪於夏老太爷与夏老夫人面前,地上早贴心舖上软垫,没让二人直接跪於地面上。接过琉璃备好的茶水,二人先向夏老太爷敬茶,再向夏老夫人敬茶,二老事先虽不喜季氏,但毕竟人已进门,他们也不会在敬茶这种小地方为难她,那样小家子气的行径他们不屑为之,随口勉励几句,轻轻抿了口茶,便算过了。

夏府人口不多,仅有夏老太爷、夏老夫人、夏嘉松、夏嘉柏、夏嘉杉,仅有夏嘉松成亲,又因之前对白氏的承诺,夏嘉松未曾纳妾,夏嘉柏、夏嘉杉尚未娶妻更不可能先纳妾,因此夏府目前没有姨娘,三人都只有几位通房,通房是没资格到正堂来的。夏芷燕不在府里,因此敬完夏老太爷和夏老夫人,就只要和两位小叔夏嘉柏、夏嘉杉见过,送上见面礼,就算全见完了。

季容筝眼珠四处转了转,虽动作轻微,夏老夫人人老眼未花。

「你在找什麽?」

「回母亲的话,听闻夫君有一可爱女儿,媳妇只是想说怎麽好似没见到她?」

季容筝没想到夏老夫人会察觉到,虽略感惊愕仍平稳的把话答了。

「燕儿去万国寺为她母亲守孝,待她母亲百日後才会回来。」

「媳妇明白了。」

季容筝低眉敛首。

众人一阵闲聊後,夏老夫人道声乏了就让众人散了,不知是忘了还是刻意,没提让季容筝掌家的事。初来乍到,季容筝也不心急,趁机先多了解夏府内部,除非夏老夫人打算自己管起这个家,不然由她这位长媳掌家是迟早的事。和夏嘉松散步回房,新婚燕尔,二人自又是一阵浓情蜜意後才歇下。

因成亲之故,朝廷放夏嘉松三日假,但夏嘉松并未打算这三日不分日夜都在新房里度过,用过午膳,夏嘉松就到书房去了。

「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月吟见房里只有季容筝、楚嬷嬷、月岑和她四人,忍不住轻声开口。

「没外人在,想问什麽就问吧。」

「您现在已是夏府夫人,以後小姐也要唤您一声母亲,可老夫人早上说小姐为她母亲守孝,奴婢不明白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更不明白小姐心中是否有您的位置?」

「她不过是个小娃儿,时日一久终会忘记她生母,此时心中有没有夫人的位置又如何,等她唤了十几年夫人母亲,她自会明白该怎麽做。倒是老夫人的意思得好好琢磨。」

楚嬷嬷不枉年长几岁,不待季容筝开口就解了月吟的困惑。

「奶娘说的是,月吟你也别太担心那娃儿,年纪还那麽小,更何况还是个女娃,待日後我生下儿子,她便明白她吃住都得看我这个母亲的脸色。」

听到季容筝这话便令人明白,还没见着面,季容筝想的不是将夏芷燕视若己出,或至少公平相待,而是要夏芷燕看自己脸色,幸好白氏事先为夏芷燕找好靠山,不然夏芷燕日後生活可说是凶多吉少。

「奴婢明白了。」

「还有,以後这种话不许在别人面前说起,更要小心隔墙有耳,明白了吗?」

季容筝使了个眼色,月岑走到门边张望一番又再折回。

「外面没有人在,只有几个洒扫的小丫头在院子里清扫,离主屋这有段距离,该是听不见方才的话。」

季容筝点点头,方才没想那麽多,随口就回了月吟,下次得留意不让其他人听了去,谁晓得那些下人里有多少别人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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