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凝望浮光的季節-春雪 —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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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不跟你爸妈说清楚,我们都分手那麽久了,还让他们这样误会,不太好吧?」坐在病床边,手上的释迦,一口也没吃进李于晴嘴里,倒是骆子贞自己一小颗一小颗地吃得很开心,她边吃边唠叨:「而且你跟那位谢小姐的事,你爸妈居然也完全不知情,这实在太夸张了,哪有人这样当儿子的?」

「这种事本来就没什麽好说的,讲了又怎麽样?我花一分钟的时间,把事情报告给他们听,你知道那代价是什麽吗?代价就是我得再花上一个小时,听他们发表高见,烦都烦死了。」李于晴摇头,看了看骆子贞手上的水果,最後终於忍不住说:「那是颜先生买来给我探病礼物耶,你到底要吃到什麽时候?」

吸入性呛伤的复原情况良好,呼吸训练也很顺利,在加护病房待了几天後,李于晴已经拔管,转到一般病房来休养,原本他还希望可以直接出院,然而所有人一致摇头,因为除了呛伤之外,他身上还有不少擦伤跟烧烫伤,这些需要照料的伤口,都不是李于晴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所能做到的。

知道儿子是想省钱,李爸爸已经说了,医药费的部分,家里可以负担得起,此外,他也千万拜托,希望骆子贞可以帮忙照料。很认真地答应二老的请托,把他们送到车站。看着两位老人家进了火车站月台後,骆子贞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接连两天的时间,她都小心翼翼,深怕自己说溜了嘴,或者杨韵之她们不小心露了口风,好不容易,一直捱到李家爸妈离开台北之前,他们都不晓得眼前的这个女孩,早已不是自家儿子的女友了。

为什麽要演这出戏呢?骆子贞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那天晚上,李爸爸在医院大厅吃包子时所说的一句话,他说:「还好有你在,不然我们真的不晓得该怎麽办。」

「你在笑什麽?」李于晴的一句话,把想着想着就失神的骆子贞给唤了回来。

「我在想,如果当年没有分手,不晓得现在我们是什麽样子。」骆子贞想像着,说:「我还会出国吗?你还会受伤吗?那我会在哪里上班,而你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这种事情有什麽好想的?不管我们分不分手,你总之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得出国不可的。况且你这根本是逻辑倒置的问题,你之所以会出国,根本不是因为分手情伤,反而是因为坚持要出国,才会跟我分手才对。」李于晴不以为然,「至於我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受这个莫名其妙的伤,那跟我们分手,还有你出国与否,则根本就没有关系呀!就算当年你留在台湾,继续跟我在一起,难道我就不用工作赚钱吗?既然要出来闯,受点伤总是所难免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确实出国去了,我确实事业受挫了,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多想也没用。」

「看不出来你满身是伤,脑袋却还很清醒。」骆子贞哼了一声,又说:「但是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是呀,而我的钱也赔光了。」李于晴点点头,说:「所以呢?你想说什麽?当我们一切又都回归原点了,你想来跟我复合吗?」

「省省吧你。」骆子贞白了他一眼。

「仔细想一想,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嘛,当一切都回归原点了,你们干嘛不要在一起?」杨韵之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说:「其实你们还是挺适合的呀。」

「首先,站在时间点的考量,他结束上一段感情,也才不过两个月不到,以正常人在处理感情的逻辑来说,这於理不合;其次,以地域性考量,过了那麽多年,我们来来去去,整个故事都发生在台北,长时间待在同一座城市里,所累积的回忆太多,背负的包袱也太沉重,很难摆脱所有旧的往事,再重新开始新的剧情;再以『人』的角度来讲,那就更简单不过了,这座城市有几十万个适婚的男人或女人,我们有什麽理由,非得吃回头草不可?」手里也很忙,在几个抽屉里翻来翻去,骆子贞一样头也不回地说话。

「适婚男女那麽多,但是你们都没有好对象,这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再说,李于晴也算是正常人吗?一般人的逻辑,适合套在他身上吗?这一点我持保留态度;至於地点,那算什麽问题?反正他是业务员,天南地北到处都可以去,我们现在在找的,不就是他那一份该死的、到底藏到哪里去的马来西亚业务报表吗?」说着,杨韵之翻开一个资料夹,看了半天後,抽出一张,转头问骆子贞:「上面都是英文,我完全看不懂,是不是这个?马来西亚的英文怎麽拚?」

「白痴吗,看字母也知道发音方式不对呀,那上面写的是墨西哥!」骆子贞只瞄了一眼,立刻呸了一声,说:「而且那不是业务报表,那只是一张龙舌兰酒的报价单!上面清楚写着,大鲤鱼买了一箱龙舌兰酒。」

杨韵之自己都笑了出来,一边纳闷着李于晴没事干嘛买整箱酒,一边把那张报价单丢开,继续又翻了起来。

知道部属受伤住院,李于晴在指甲油公司的主管来探望过几次,那主管年纪不过四十岁上下,算是英俊挺拔,看到他时,骆子贞想起姜圆圆似乎说过,曾有一封情书要托大鲤鱼转交,而当那位主管告辞离去後,李于晴则像是看透骆子贞的心思,他直接说了,这位主管虽然年轻有为,但是非常遗憾,人家已经结婚生子,都是两个孩子的爸了。

这位主管来探望的次数还算频繁,每回也总是带着关切与礼貌,尽管李于晴并不是因公受伤,但人家也不介意,还说毕竟业务不可能跑一辈子,趁着年轻有活力,多尝试不同的领域,给自己多一点机会也无可厚非。不过今天下午,他却一改常态,脸上带着紧绷的神情到访,而踏进病房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李于晴,一份马来西亚的年度业务报表是不是还没提交,公司开会在即,老板追了起来,他这才想到要问。

也因为这样,所以一直陪在医院的骆子贞,跟刚刚下班就过来探病的杨韵之,只好肩负起代为寻觅报表的责任,而将还不能出院,但却老是不安於床,整天想下来溜溜的李于晴,暂时交托给孟翔羽看管。

「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闲?」一边翻,杨韵之又问:「我几乎每天到医院,都看到你在那里。」

「我人不在公司,不代表就无心工作,更不代表我非常悠闲啊。」骆子贞正在逐一检视抽屉里一堆基本上可以归类为垃圾的纸团,说:「你待会回医院,要不要打开我的笔电,看看我今天做了多少工作?」

「既然都忙成这样,那你还窝在医院干嘛?」忽然停下动作,杨韵之问:「该不会是我投的那一票,现在开始出现效应了吧?」

「你觉得有可能吗?」骆子贞冷冷地回,但杨韵之没有因此畏缩,反而嫣然一笑,说:「人哪,最怕的不是看不见事实,而是当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却还不肯承认或相信。」

「闭嘴!」最後骆子贞只好断然下令。

-待续-

这世上无法视而不见的唯一,就是爱情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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