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军团救援队的残兵败将狼狈归回,围观群众的冷嘲热讽本该是早已免疫的事,今次却如同乌云笼罩於众人头顶,阴霾挥之不去,流淌鲜血的伤口感觉不到疼痛,心脏被石块重压就快停止跳动的闷痛,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够感觉到的,那些自以为在墙内很安全,从来不想要改变的胆小鬼们,不会知道艾伦对於人类的反击是多麽重要的存在。
一进城门就有中央派来的马车候在城门边,车上还载着一名医务员,要艾尔文立即上车前往中央,其他伤兵则是集中在医务室,医务员惊见缓慢走来的利威尔裤管已是血红一片,在利威尔前进的路径滴下片片血滩,他急忙上前搀扶,让利威尔在椅子上坐下,没等利威尔坐好就迫切想要察看伤势,以剪刀剪开染上红色的裤管,鲜血顺着剪刀流至医务员的手。
「等等。」
利威尔依然是毫无情绪的语调,蹲在利威尔身前的医务员仰头对利威尔投以疑问的眼光。
「还有很多人需要治疗吧?伤势比我严重的人多的是。」
「兵长的伤应该要优先!」医务员不识相的坚持己见,他托起利威尔的脚板,避开伤口处以乾净的布擦去鲜血,先前治疗裹上的石膏龟裂剥落,断裂的骨头再次移位,加上利威尔战斗时使用伤腿无可避免,断骨已刺出皮肉,「需要消毒才行!」
拿了消毒水准备往利威尔腿上倒时,利威尔抓住了医务员的手腕,「看看周遭啊,你。」与命在旦夕的人相比,利威尔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想对我的班员见死不救吗?」
「可是!」
医疗班的资深成员见菜鸟就要惹火利威尔,赶忙上前缓颊。
「抱歉,抱歉,利威尔兵长,这家伙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
资深成员一边说一边压着新进人员的头让他鞠躬道歉,新进人员拨开了长官的手,大声表达自己的想法,「利威尔兵长,人类最强的利威尔兵长是人类反击的希望啊!」
医务员不惜与长官起冲突,坚持利威尔应该要优先治疗,利威尔若此时无脚伤早就把那新进人员一脚踹倒踩在脚底了。
「喂,你们还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可是!」
「别再强词夺理!你这可是违背命令啊!」快照利威尔兵长的意思去做!
「我并不想违背我的想法!」
利威尔哼声的一声笑,「小子,你的想法我并不讨厌,但你要知道,每一个士兵,都是反击的力量。」
医务员当下对自己的愚蠢感到震惊,眼光如此可笑狭隘,一个漂亮的敬礼,医务员高喊,「多谢赐教!利威尔兵长!!」
医务员干劲十足的投入急救医疗,利威尔看着他的身影,深深叹了一口大气。
为什麽会想起……那家伙的脸……
又一次的无获而归,艾尔文自然遭到怪罪,但艾尔文的能力与影响力高层也清楚,没太过刁难,仅是要求尽快设法从亚妮那里得到情报,带罪待立功的调查军团很快恢复运作,并没有因为少了艾伦而有所改变,不,有改变的仅是一小部份……
韩吉尽心研究女巨人战斗中遗留的硬化组织,米卡沙一改自身的感情用事,积极投入训练,短时间内升上的分队长之位,阿尔敏受邀担任调查军团执行长,他们内心有着一致的目标,前进墙外的世界,救回艾伦。
众人都料想不到其中改变最为明显的人竟是他们的人类最强──利威尔兵长。脚打石膏的利威尔必须拄拐杖才能行走,依靠拐杖支撑的力量一步一步缓慢走着,来到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行动不便的利威尔,一格一格走了下去,偶然经过的韩吉看见利威尔往下走的身影,在这之前他就曾听不少班员提起这件事,韩吉叹了一口无声的气,走到楼梯口。
「那下面什麽人也没有喔,利威尔。」
利威尔停下脚步,但尚未转过身,「我知道。」
「即使如此也要下去吗?」
利威尔坦然的承认了,「啊,我就是想下去。」
「唉,」韩吉蓄意拉长叹气的尾音,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等脚伤好了,就要振作,好吗?」
「当然。」
皮肉的伤口会癒合,但,心空出来的缺口呢?有什麽能够补上吗?
每月一次,调查军团高层干部的会议,众分队长面对面排排坐,艾尔文坐中间大座,左手边是执行长阿尔敏,右手边的人却不在,这些日子那个人的确有些脱序,对外界漠不关心,彷佛被围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众队长面面相觑着,果然跑腿这种事不能让前辈做,但米卡莎实在无法坦然的面对利威尔,也不想睹物思人,她对着斜对角的阿尔敏使了使眼色,阿尔敏点了点头,站起身。
「我去叫他吧,艾尔文团长。」
「知道他在哪吗?阿尔敏。」
「嗯。」
所有长官都在等着,阿尔敏奔跑在走廊上,速步走下楼梯,楼梯尽头是地牢所改建的房间,艾伦的房间。
「果然在这里,」阿尔敏一路跑来有点接不上气,深深大吸了一口气,「开会了,利威尔兵长。」
利威尔什麽也没做,仅是坐在艾伦躺过的床铺上,若阿尔敏没来叫他,他可以坐上一整天,没有人知道利威尔坐在艾伦床上都想些什麽,他什麽也没想,只是沉浸在回忆之中,如此而已。
「这个时间了吗?」利威尔拿拐杖拄起身子,「抱歉。」
「让我扶你吧,利威尔兵长。」
向来不善表达的利威尔,总给人深藏不露的感觉,没人能够从他那张孤高的脸察觉他内心的想法,但,失去艾伦对利威尔所造成的冲击,引发人人都能察觉的失常,他们都知道人类最强这次真的伤的不轻。
艾伦被软禁的地下室来了访客,听到脚步声时艾伦有一瞬间天真的期待着,当然出现在栏杆後的面孔,并不是他所等待的那个人,艾伦冲向栏杆冲击出金属撞击的声响,双手紧抓着禁锢他的栏杆,恨不得能穿出牢笼痛殴眼前的家伙,栏杆外的人见艾伦把手放入口中。
「我若是你,我就不会这麽做。」
访客表示在艾伦巨人化後将会遭到地形压制,他会切开艾伦的後颈把他拖出来,艾伦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人,来者是谁让他如此痛恨?正是背叛他们的友情,破坏城门害死母亲的莱纳与胡佛,眼看两人穿着军服,左胸口袋上镶着三颗金星,艾伦呵的一声冷笑。
「呐,不错嘛你们,似乎升官了啊。」艾伦语带讽刺,「用成千上万人命换来这血淋淋的官位坐起来舒服吗?」
莱纳与胡佛,没有说话。
战争,给人们上了惨痛的一课,在有安全的立足之地後,中央开始善後,依各个家族在战争中的表现作为赏罚,安排居所,其边疆地带住的皆是战争中的逃兵,历经数十年的重建,渐渐走出阴霾,是否该抢回母体再度成为国会讨论的重点,总理爱好和平,始终抱持反对意见,但他也知道母体对这国家来说是何等重要,当他考虑签下出兵文书时,有一名女子急切求见,平民要见总理是何等难事,而她有改变决策的本事,她向总理坦承自己拥有生育能力,并向总理忏悔自身的自私,只求总理别让战争这梦魇再次笼罩,总理牵起跪地祈求饶恕的女子,没有一丝的责怪,替这个国家的人民对女子说了声,谢谢。
一千个年头过去,女子在一次分娩中死於难产,母体再失,中央强制对所有人民进行身体检验,最终,身在人类国家的母体成为他们唯一的希望,主张战争的势力在几年内迅速崛起,启发了史上最大规模的内战,中央为平息内战做出向人类出兵抢回母体的承诺,出乎总理意料,这项决策赢得人民喝采。
我方出兵,将会造成多少人命的牺牲,你们知道吗?
墙外人造兵器横行,而对方是蝼蚁般的人类,不需要大军压境,为降低牺牲人数,中央采取自愿募兵制,不仅有高额赏金,其最让人心动的便是边疆逃兵家族得以洗刷污名入住内地,但逃兵自身不得参加徵招。
「亚妮,爸爸等的就是这一天!」
亚妮的父亲到城里意外得到这样的好消息,回到家门口时他来到在门口做每日训练的亚妮面前,双手抓着亚妮的肩膀,兴高采烈的大喊着,「一直以来的努力有代价了!」
不同於父亲的兴奋,亚妮面无表情。在前一次战争中,亚妮的父亲在人造兵器前退缩,他是个逃兵,一直寄望着亚妮能替他们家族洗刷污名,在父亲严格的搏击训练中,多少次亚妮都想告诉父亲,自己只是个纤细柔弱的少女,没有那等雄心壮志,但亚妮始终说不出口,她不忍心,不忍心让父亲失去希望。
不用父亲开口,亚妮自动自发报名了远征队,而在远征队召集报到的那一天,亚妮的父亲在屋内透过窗户看着亚妮离去的背影,战争时目睹的地狱般惨况在脑海中一幕幕上演,他看见了,亚妮被人造兵器放入血盆大口之中,这才惊觉。
「我都做了些什麽……」父亲立马追出门外高声喊住亚妮,亚妮停下步伐回过头,依然是张没有情绪的面孔,父亲此刻才被迫面对自身一直逃避的事实,是他夺走了亚妮身为少女该有的美丽笑容,「亚妮,」一声语重心长的呼唤,父亲在亚妮面前跪了下来,向亚妮忏悔,「是我错了,」明明自身犯下逃兵之罪,却要亚妮替他去面对墙外那可怕险恶的世界,「事到如今我不求你原谅,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就算你与全世界为敌,就算全世界都憎恨你,爸爸永远站在你这边。」父亲紧紧的把亚妮拥入怀中,亚妮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所以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
亚妮摸摸父亲的头,替父亲拭去悔恨不舍的泪水。
「啊,当然了。」
亚妮对父亲微微的笑了,父亲这才发现,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亚妮的笑容……
「你听好了艾伦,我们不是来找你吵架的。」莱纳一贯的高姿态,也许他是不想让艾伦察觉他内心的歉疚。
胡佛来到栏杆前握住艾伦的双手,殷切的请求,「我们想拜托你,救救亚妮!让她回家!」
艾伦将手缩回栏杆内,「亚妮现在大概在调查军团手里,你们凭什麽认为我救的了她,又凭什麽认为我应该救她?」
对艾伦一切的不谅解与指控莱纳都可以接受,相对的关於那方面的事他不想与艾伦多说,直接切入重点。
「我们接下来打算去见亚妮的父亲,你有兴趣吗?」
艾伦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即使知晓三人身份,他对三人依然有感情,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想见见亚妮的父亲,替亚妮痛骂他一顿。
「我,可以去吗?」
胡佛以雀跃的神情对艾伦表达感谢之意,「在我们的国家,母体是牺牲奉献的象徵,他是倍受尊敬的。」
莱纳随後补了一句,「但那是以母体有良好的配合度为前提。」
对於莱纳这番讽刺,艾伦没有表达任何意见,反倒是胡佛深感不妥,他们可是有求於艾伦呢,一声语带责备的呼唤。
「莱纳!」你总是这样,要武装自己到什麽时候啊?连人型状态时都不愿卸下铠甲吗?
「带我一起去。」
「那好,等我们的消息。」莱纳说完便要离开。
母体是国家重要资产,无论官阶多高,要带走母体都必须透过繁杂的申请程序。
「谢谢你,艾伦。」胡佛随莱纳那离去前对艾伦表达感谢。
艾伦倔强的说,「我只不过是想看看训练女巨人的家伙长什麽样子而已。」
我真的觉得自己是笨蛋,竟然还把那三人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