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篮球画上等号,是那年盛夏我们曾挥洒青春岁月的证明。也许是因为年轻,当许许多多的情缘不经意的在球场上漫延开来时,缘份便显得自然而不虚伪。和宇辰便是在那还不懂爱情的年纪里开始了我们像兄妹般的感情,直到,女孩真的懂了爱情的那一天。
「书亚,走了喔!」
「知道了,我得先去见班导,你们先过去,球场上见罗!」
同学催促的声音此起彼落,加入班队以後便习惯和同学们课後留在学校里打球,其实说来,都是个子高惹的祸,只要脚没瘸,身高又超过160,管你是不是运动白痴,被拱出来加入球赛的机会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偏偏我168,偏偏又颇有打球的天份,更不巧的偏偏又是班代,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打球就这样成了我学生生涯中极重要的一部份。而且从进入五专之後,我就不曾是一个放学後准时回家报到的乖女儿,反正就是很忙,忙的不知所以、忙的莫名其妙,但又偏偏乐於其中,脱下国中升学压力的外衣,我成了一只轻舞的蝴蝶,在青春绽放的年纪里,拼凑着自以为该是年轻的模样。
当然常为了比赛练球,练的骂声连连,不过一年过去了,我们却成了一天不打球就像没吃饭一样的球痴,而认识宇辰,就是在一年级即将结束的六月天,远处的夕阳如往常般的将蓝天衬托出一抹令人心醉的橙红。
「书亚,要不要一起去吃冰?」和平常一样紮起马尾、身穿班服和同学们开心的奔驰在篮球场上,听见有人叫了我的名字,停下来往声音的方向望去,是篮球社的世勳学长、还有一个不曾见过面的男孩。学长和他向我走来站在眼前,被他们挡住的夕阳形成一道光影,绚烂却温和的散了开来。
「现在?」
「太阳都要下山了,玩那麽久,也该休息了吧!我们坐在树下看你们好一会儿了,五公里外都可以听到你们的笑声。」
「玩……?我们很认真的在打球啊!」说得连自己都心虚,他们两人不太认同的笑容在这夕阳余晖里更显得灿烂夺目。想想我们班七八个同学霸占了半个球场,边打边玩还能边聊八卦,看来在他们眼里,我一贯维持的气质铁定已长了翅膀飞上天。再回头看看同学,见她们一个个窃窃私语的朝我这边傻笑,谁叫站在眼前的这两个大男孩都像是个超强的发电机,学长长的帅,连他的朋友也很难不让人多看他一眼,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吧!
「一起去吃冰吧,我请客。」学长再说一次。
「哪一次不是你请客?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过这位是……?」
「我从小到大的死党,梁宇辰。」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请问……?你也是篮球队的学长吗?可是我怎麽好像没有见过你?」
「……」亏我满腔热情,这个人却只是轻轻摇着头浅浅的笑着,奇怪,说句话有那麽难吗?
「宇辰念×大,和你一样,过了这个暑假就不再是菜鸟了。」反倒学长像是他的发言人。
「这样啊?那你跟我同年喔!我也要升二年级了耶!学长,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同学说一声就走。」尽管我们都即将升上所谓的二年级,年龄却至少相差个三四岁,谁叫他到目前为止一句话也不说。无视梁宇辰的存在转开身,我的劣根性,已开始蠢蠢欲动。
走进冰店,夕阳已渐渐消失在天空的尽头,天就快要黑了。他们两人点了三碗剉冰在我面前坐了下来,因为刚刚热过了头,我们捧着冰就一阵低头猛吃。
「你明明那麽爱打篮球,为什麽还是这麽坚持不考虑加入校队?」吃冰的满足被学长扫兴的一句话给冻结,吞下嘴里冰凉的余温,用些许责怪的眼神,恩将仇报的瞪着好意请我吃冰的学长。
「就知道学长来找我的目的绝不会只是单纯的想请我吃冰而已,有点伤心。教练又请你来当说客了?」
「不是。是刚刚和宇辰经过球场无意看见你,想找你聊聊天而已,你可别误会。很烦吗?」
「不会啦。只是打球如果变成一种压力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学长!你自己都即将退出校队还来当说客,怎麽会有说服力呢?」
「你和我不一样啊!再过一年我就要毕业了,现在我只想准备插大考试,但你还年轻,何妨多尝试看看,你拒绝刘教练那麽多次他都还不放弃可见他有多看中你的潜力,再认真的考虑一下好不好?」学长和刘教练亦师亦友,师生关系可以好到如此,还真不得不佩服学长老少咸宜的魅力。
「你别为难我了,老是拒绝你们其实我也过意不去,但是,我真的只想简单的过日子,不想每天为了比赛练球而忘了打球的乐趣。学长,像这样和朋友边玩边打球我就很开心了,加入校队,从来就不是我的选项啊。」边摇头边搅和着几乎溶化的剉冰,抬起头来时,迎上了学长每次被我拒绝後相同的失落表情,心情其实不好受。
「可是书亚……」
「世勳!算了,她有她的想法,你就别再逼她了。」晴天霹雳,眼前这个像空气般的梁宇辰竟然开口说了句人话?学长看了看他、又回过头来看看我,一脸无奈的笑意。我的脑袋也顿时冒出了串串的问号,原来,他会说话?
「我知道每次见你都对着你穷追猛打,你大概快恨死我了。」学长不经叹了一口气,原来招揽我入校队的任务失败,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别这麽想嘛!我哪会恨你?只是我真的思考了很久,你就支持我吧!嗯?」
「知道了,我会跟教练回报,答应以後绝不烦你了。」
「就知道学长最好了。还有,就算你是有目的才找我,我还是很高兴能有你这位样样全能的学长,谁叫你是个那麽善良的大红人。」我拉开嗓音的直夸学长,旁边却有个人,正在变脸。
「我怎麽突然觉得不太舒服,有点反胃耶!」原来,他真的会说话。
「还以为你天生自闭,大半天话都不吭一声。」
「……」梁宇辰没有情绪的看我一眼。这样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好像很不礼貌,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在话中带着几分挑衅,只是这家伙看我一眼後又继续低头吃他的冰,这人太安静,不懂到底是怎麽跟学长成为死党的?
「喂!你怎麽会到我们学校来?」我终於挡不住想攻击的好奇心。
「我叫梁宇辰。」
「你……」
「不欢迎我吗?」
「啊?没……、不是,只是好奇罢了!」才想反击,整个霸气却被他一句话给堵住。
「是我邀他过来和球员切磋球技的。宇辰也是个篮球高手喔!」学长说的好像在崇拜偶像一样。
「我们校队里哪一个不是高手!」都不晓得我在不服气什麽。
「你如果看他打球,你也会崇拜他的。」
「哪那麽夸张?」梁宇辰自己都不好意思的回了嘴。
「啊不然每天追着你跑的那些小女生都怎麽冒出来的?」他们两人的对话竟让我想笑。
「所以你也是校队里……?所谓的高手?」我很故意提高音量,带着不信任的口气。
「没有,和你一样,只是纯粹喜欢打球而已。」梁宇辰的眼睛不算大但炯炯有神,当他看着我时,彷佛总有一道光芒让我无法自在的正视他。想激怒他,但总被他那深邃平和的眼神给击退,乾脆投降,还是低下头来搅和着剉冰可能会活得会比较久。
「你别只看他长的帅,他可是十项全能,弹吉他更是一流,你要是再认识他久一点啊,我怕到时候你崇拜的人就不再是我了。」
「崇拜?放心学长!八字不合的人是怎麽也无法崇拜对方的。我也十项全能啊!你怎麽就不夸我一下?」
「你?」
「干嘛这样?吃喝玩乐随便加一加,真的至少超过二十项嘛!」不认输的又瞥了梁宇辰一眼,这次他真笑了起来,我不悦的口吻听起来像在说笑话吗?他的反应,反而让我的敌意显得更加幼稚而逐渐坐立难安。
「学长!我该走了。谢谢你请我吃冰,改天换我请客。」拎着背包站起来,却被学长给拉住了手。
「你别生气,宇辰没恶意的。」
「不是。是我还得绕去书局买本书,太晚回家爸妈会骂人,你们再聊聊吧!」
「那让宇辰送你吧!我还得进学校一下。反正他待会儿回家也要经过市区,省得你搭公车绕来绕去。」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这里搭公车真的很方便,走了喔!」一个箭步快闪,学长的好意竟吓得我一身冷汗,避之唯恐不及的跑出冰店,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走向站牌的路上,习习暖风迎面吹来,哈!没有梁宇辰在,竟连和着汽机车废气的空气都觉得清新。
「嘿!」走着走着,一部机车突然挡在我面前,昏暗当中我猛退了两步。学校外头夜校的学生来回穿梭,不会吧?谁那麽大胆会笨的在这个时候抢劫?再仔细看,拿下安全帽的人竟是……梁宇辰这个冒失鬼?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我不叫嘿,而且你也不用因为学长的关系就非得送我一程,这里搭车真的非常方便,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Bye-Bye!」
「你很倔强喔!跟世勳形容的你都不一样。」正往前走一步的距离,他的话引起了我满腹的好奇心,我不禁回过头来用不解的眼神盯着他看。
「那……?学长到底说了我什麽?」
「你那麽在乎世勳对你的看法?」
「啊?」这个问题听起来好像有点煽情?他可别误会我对学长有任何的情愫在。懒得解释但又想澄清,怎麽遇到梁宇辰,沟通就变得特别的困难?
「我只是纯粹想知道学长说些什麽而已,没有所谓的在不在乎。」我让眼神随着路上行人飘来飘去,不想定格在他身上,因为一看到他的脸,我又无法理直气壮。
「世勳说他认识一位很可爱、也清秀漂亮的小学妹,却没告诉我你很凶,所以有点落差。你很凶你不知道吧?」
「喂!」没气质的吼了一声。这个杀千刀的,他以为今天是来相亲的啊!相亲……?全身快速窜起一阵鸡皮疙瘩,怎麽会闪过这麽可怕的念头?路灯昏黄,他大概看不到我想踹他两下的表情,狠狠的瞪了他十秒钟,在心脏还没跳出来以前,赶紧逃命才是上策,用力的掉头就走,边走还边埋怨学长干嘛没事带个八字不合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又生气了?」梁宇辰把机车丢在後头跑了过来,大胆的张开双臂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们好像没那麽熟喔!请你让开,我要赶公车。」冷冷的推开他的手我向即将驶离的公车跑了过去,气喘吁吁的跳上车,下课人潮早已散去,前往市中心的公车里只有小猫两三只,往里头走的时候还看见梁宇辰站在原地望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竟坏了我一整天的好心情,明天,一定要找学长算算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