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是女？非男？非女？亦男？亦女？
那又如何？
微风的颜色序－反
我是个男生。
“你就一定要造成别人困扰吗？拜托你别这麽爱特立独行好不好？”
我只是想做我这个人，并不是喜好特立独行…
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我跟一般男生一样。
但很可惜，我只能用这方式活着，在他们眼中我就只是个麻烦。
“喂喂，前面的给我站住！你是怎样啊？看不懂校规吗？穿这什麽制服啊？乾脆不要穿好了！”
只因为外表有些差异，每天早上都要接受那些令人浑身不舒服的鄙视眼光和了无新意的训话，被贴上不乖啊，欠管教啊之类的标签…
但我宁可接受这些标签，也不想变成他们要的那模样。
“恶心死了！死人妖！”
我是男生…
虽然上帝祂跟我开了个玩笑，让我这男生灵魂住进了女生身体里…
我是个男生。
今天的夕阳好红啊…红的像染上血般…
啊…不对…并不是红的…
会有这错觉是因为那片肮脏的玻璃上都是我的血啊…
「欸，每天打沙包都烦了…今天来玩些新的好了！你想玩什麽啊？死人妖？」那完全单方面的询问伴着腹部上的剧烈疼痛，如果只是简单的踹一脚就算了，但他还刻意用脚踩了一阵子…身体内的内脏剧烈疼痛着，像是要裂开般…
「哇～要吐血了吗？这样也太弱了吧？」
「哈哈哈～你好坏喔！别踢伤他啦，这样就不能玩了欸！」
「就是说啊！哈哈～」
吵杂的笑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双眼沉重的看不清眼前事物，模模糊糊的…能看清的就只有丑陋的人性…真是的…我的眼镜呢？
「既然你那麽想当男的，我们来帮你改造改造好了！头发这麽长，看了就碍眼。」这次多了只手很不温柔的硬是拉起我的头发，好让我痛苦错愕的表情映入他们眼中…
「…住手…」但很可惜的，我已经麻痹到无法露出表情来…虽然内心恐惧不已…这头长发是我远离这世界的唯一屏障啊…
「什麽嘛～还是一副什麽都不怕的脸欸，真是不可理喻。」一个女孩开口了，从那声音里听的出她对我的不满…
「欸，对了！我今天有带剃刀喔！超专业的对不对？」那声音主人家中是开知名美发沙龙的，要是他爸爸妈妈知道他们宝贝儿子偷偷把他们养家活口的工具拿来霸凌同学，脸上会有什麽样的表情呢？
「靠ｗ你想剃很久齁ｗ第一刀给你啦！」啊，那家伙终於肯移开脚了…感觉舒服多了…
「讨厌啦！人家想要第一刀的说！呿，第二个给我喔！」那尖锐的令人感到烦躁的娃娃音边装可爱边装生气的向那些男声喊着，真心觉得不舒服，这样夹紧开心吗？
「好啦好啦，第二个给你啦！吵死了！我要剃哪好呢～」他拉起我的头发，一度抓起我的浏海，这让我差点哭了出来…我…不想离开这屏障…不想看到眼前的丑陋景象…
「剃头发跟剃胡子差不多吧？这是我第一次剃捏～好紧张～」
「先用剪刀剪啦！剃刀等下再用啦！要不然我们之後要剃什麽啦！」
「呿，知道了啦～」
争夺什麽玩具似的用力扯着我的头发，好像我是个没知觉的死人似…
「…住手…拜托…」颤抖的求着，拜托不要让我的世界崩坏…拜托让这个能让我安心的地方留下…
但清脆的剪发声像是在嘲笑我的请求般回荡在我耳边，久久不散…
「哇！好狠啊你！」
「超多的欸！哈哈！」
「你看，我变长发了～」
「噗！白痴啊！哈哈哈～」
他们拿起我那失去生命，可怜落地的长发笑闹着…而我的忍耐极限也已经到达极限了…
「你们玩够了没？！」所有的愤怒从喉咙间涌出，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教室内回荡…
「欸呀呀，死人妖反抗了欸～终於受不了吗？」带着不屑笑容他再次用力的潮我腹部踹下去，这次用力的让我重重撞上後方水泥墙，嘴角渗出一丝血味…啊啊，看来这次又要被那大叔关爱好几小时了。
「怎麽？想跟老师还是主任说吗？省省吧！他们都只会站在“乖孩子“、“正常人”这里的！哈哈！」那声音的主人用脚大力的踩在我的头上，面朝地的我只能强忍着不适，让脸与泪水鲜血和灰尘三者的恶心的混合物以及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接触。
他们说的是事实，在我面前的这群人都是人人称赞的资优生乖孩子得过颇多奖项能言善道在那社会上装出一副完美无缺样子的虚伪者
真不晓得学校那些老头看到他们最宝贝疼爱、捧在手心里的资优班学生们集体凌虐同班同学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嘛，在他们心中错的人还是我吧？说了跟没说一样。
「欸欸，他流血了欸！好多喔！」
「别碰到啊，小心得病～」
「没人会同情不正常的你，因为我们是在帮助同学变正常啊！」
「就是说咩！哈哈！」
刺耳的吵杂笑声再度响起，身上多了好几双脚的践踏…好吵…好痛…
好想死…
「可是就我看来～你们根本一点不正常啊，一群神经病。」那孩子气带点困惑的陌生男声穿过笑声，传进耳里…是谁？…
「啊？你是－咿！是…是2C的啊！」
「不会吧？！那个混混班？！」
「不是早放学了吗？！怎麽会？！」
他们开始慌乱了起来，可能是怕自己形象全灭吧？
原本沉浸於绝望、自怨自艾中，思考着死亡的幸福…
但他却在这时出现在我面前，硬生生打破这片黑暗…
「怎…怎麽办？！我不会打架啊！！！」
「被…被发现了怎麽办？！早知道就乖乖去补习了啦！都是你们！」
「刚刚是谁踢人踢那麽爽的啊？！」
互相怪罪、内哄了起来，可见他们慌乱的连脑子都没法用了…
「你…你们想干嘛？！喂！我警告你们别轻举妄动喔！小心…小心我们－谁？！」原本想烙狠话、冲士气的他在发现被人偷拍後惊慌失措的大叫了起来。
「影都拍了，相都照了，话也都录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做什麽？」语先前开朗稚气先比沉熟稳重许多的男声，听的出来他是属於智囊型的。
「哈…哈！没在怕你啦！学校里的老师主任都会站在我们这里的！谁会理你这帮混混啊？」刚刚那家伙有些心虚的向拍照者威胁着，他很努力装出後台很强的样的，但声音颤抖的让人觉得他快哭出来了。
「哼，我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学校老头们，这太小家子气了。如果我把这些拿去警察局或是拷贝好几分传给你们父母和各大报，你觉不觉得你们会红啊？」轻笑了一声，看来他很清楚该怎麽处理这帮乖孩子。
这里有多人是知名作家或是政治家还是集团的第二代，如果影片音档流出，势必会引发不少风波的。
「噫－怎…怎麽办啦？！都是你们拖这麽久啦！」
「喂！全都怪我们就好了喔？！」
「要是被我老爸看到…我…我绝对会被赶出家门的啦！」
「呜呜…对…对不起…我…我们不是故意的…拜托别这麽做啊…」
原先趾高气昂的他们开始哭闹，最後卑微的道起歉来。
「一分钟，给我全滚，滚乾净些。」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眼前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像…
『是！是！』一大群人就这麽争先恐後的逃了出去…
「喏，这是你的眼镜吧？」刚刚那位摄影师先生替我把我那饱受折磨的可怜眼镜捡给我了。
「啊…谢谢…」折腾了这麽久终於能看清楚眼前事物真令我感动，虽然看清楚眼前人後我吓了一大跳。
「还好吗？血流成这样…哇！被剪了好大一搓的头发下来了啊！」染了一头金发的娃娃脸少年拿着我的被剪下头发惊呼着，像是个看到什麽新奇玩具的小孩。
「吵死了，不用你管。」用手想抹净脸上血渍，但没弄乾净反而越弄越糟…就像现在情形…
「蛤？！你这小子可真没礼貌欸！你妈妈没教过你要对救命恩人要有礼貌吗？！」他气到站直身子，指着我大骂。
「我又没有拜托你们帮我…是你们多管闲事欸！…我又不认识你们…」我说的是实话，我不像其他人是出生名家，有好的家世背景，可以给他们什麽好处…
相反的，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我才不是多管闲事！我想和你当朋友！」他毫不迟疑的向我吼着…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话…
「直球了，同学。」一旁身上带了台单眼相机，黑的发蓝的短发的同学面无表情注视着他，眼神带点怜悯…这位大概就是刚刚拿眼镜给我的同学吧？
「欸？什麽？你…」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双耳，我瞪大眼看着他。
「我叫李绍轩！叫我阿轩吧～老王！」蹲下身，露出灿烂笑容，在他的笑容里我看到以往没见过的真挚单纯，毫无心机可言…
「谁老王啊？不用理他。我是陈佳辉，没绰号。」手握拳轻敲了一下那金黄色头顶，他微笑的自我介绍。
「痛欸～你不是老陈吗？」鼓起腮帮子，他眼角带点泪喊着。
「你的脑袋结构简单到只会取这种绰号吗？」他的双眼又流露出怜悯的眼神，像是看到什麽可怜虫似的。
「…你们真是怪人欸…我…叫王佩馨…」出声打断他们，不好意思说其实自己看着他们的互动，内心有一点点的羡慕。
「嘻～我知道啊！老王嘛～你还可以走吗？」不知为何，他一副好像老早就知道我的样子，随後李绍轩担心的看着我身上的伤势问着，他脸上的表情让我有种看到小动物不知所措的熟悉感。
「用眼睛看就知道有困难了，你这蠢蛋，一人一边。」他毫不客气的又朝他头顶揍了一拳，完毕後便将我的左半身扛起，而我另外右半身被李绍轩扛着。
「欸？！你们干嘛啦！！！」有些不知所措，我慌乱看着身旁人。
『去保健室啊！』这句话很有默契的同时从两人口中吐出。
那两双多事的手将原本隐藏在各式压力下的我拉出束缚…
社会啊…学校啊…
什麽尊师重道？什麽友爱同学？
什麽都只是谎言…
资优班？呵，我真他妈的受够了这虚假到令人想吐的生态圈了！
既然反了，就不用理那些陈腔滥调了吧？
早晨，一切都一如往常，除了…
「欸！你看！那男的好帅啊！模特儿吗？」
「几年几班的呀？好想认识他啊！」
「好像是2A的欸…咦？不就你们班？」
「2A？！不可能啊！我们班什麽时後多了这种花美男啊？！」
「转学生吗？也太突然…」
「这家伙到底是谁啊？看了就赌烂欸！」
人群讨论着。
嘛，也不过是把头发剪了，穿了几个耳洞，眼镜换成隐形眼镜，穿着稍稍改变罢了…
人啊，真的是视觉动物呢。
「啊，早啊！谢谢你昨天那一刀，虽然还有点不习惯就是了。」走到昨天那家伙面前，我刻意装出笑容来“答谢”。
「昨天那一刀？…你…你该不会是…是王佩馨？！」他惊恐错愕的表情真是经典，真想拍起来留着做纪念啊。
「多亏你那一刀，才让我有藉口剪去那一头烦死人的长发啊！这份恩德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最後几字刻意在他耳边放慢，他们对我做过的事我怎麽可能忘的了呢…死也忘不了啊…
「你…你这死人妖！不怕我们放学後玩死你吗？！」他又想继续耍狠了，这模样就像是动物在面临死亡威胁时的装模作样。
「哼？…想玩死我嘛？现在的我啊…不想再当烂好人了…我已经没法继续吞忍了喔…」已经受够了…说完最後一句话，左手落在昨天那扇染过我鲜血的窗户上，瞬间，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透亮美丽的玻璃碎片如雨降下。
「窗…窗户玻璃…你…你…」那位同学被我这点小动作吓到腿软，跌坐在地上，颤抖的连句话都说不好。
「我和你们不一样啊，是坏孩子…所以坏孩子不必在理什麽有的没的忍耐和装乖吧？放心，我不像你们压力大就只会用些肮脏手段报些鼻屎大的仇和浪费生命。」我甩了甩手，转身离去…痛吗？其实已经没什麽感觉了，只是血流个不停罢了…
「老王～去网咖啦～别再浪费时间啦咧了～…你这笨蛋！居然打破窗户！这很贵欸！还会流血！你难道不知道一滴血也可以拿来救人吗？」居然被他看到了…被他看到就代表要被念上一整天了…
「就说了我不叫老王，你很罗唆欸！」欸…虽然觉得很烦，但这样也不错吧？…这就是朋友的感觉吧？…
特立独行怎着？叛逆怎样？爱搞怪又如何？
至少我自由了。
他拉着我到学校顶楼上，随後便跑去像陈佳辉控告我的罪刑去了…在那游荡时不经意看见了一块由破烂纸箱做成的牌子，上头几个歪歪曲曲的奇异笔字迹写着他们的名字，不过中间那墨水还没乾透的字迹写着的名字是我的…
有种说不出口的情绪在胸口中流动…为什麽要对我这麽温柔？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这样…会让我离不开啊…
「手伸出来。」眯起双眼，他声音和昨天一样平淡、毫无情绪，但现在却让我感到阵阵恶寒的。
「对…对不起…」乖乖交出手来，我正襟危坐的等他包好紮。
「啧啧啧～你让老陈生气了啦！坏老王！啊！对了！锵锵锵～这是友谊的棒棒糖～给你挑一只喔！」他从书包里摸出一大把棒棒糖，眼里闪着异样光芒对我说着。
「你真的是国中生吗？」我很不想相信自己跟眼前这位同学同年。
「他外表真的是国中生，不过心智年龄打从他上了幼稚园大班後就没跟着上升过了。」开口，他说出诚恳至极的话来。
「靠！你别乱讲啦！陈佳辉！快挑一只棒棒糖吧～」拿棒棒糖戳完那吐槽人後，他又用那笑容对着我，要求着。
「我不喜欢甜食。」我老实说出心声。
「管你喔！给我拿！要不然老王你喜欢什麽颜色咧？顺带一提，我喜欢的是黄色，亮金金的～」很像他会喜欢的颜色，够招摇。
「颜色吗？…我啊…」认真的思考起他的问题，我看着天空，享受着被风轻拂的悠闲…
「还是最喜欢微风的颜色。」微弯起嘴角，我回答。
抬起头，用脸去迎接久违的自由，微风那清凉温和的拥抱。
-------後续----------------------------------
「…风的颜色很多捏…老王是想要全部嘛？可是棒棒糖是我的爱欸…」他认真苦恼了起来，不过看来他完全误会我的意思了。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麽抽象的东西。」我不该对你那颗智商不高的脑有任何期望的。我瞬间理解为何陈佳辉会用那怜悯眼神关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