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衡轻叹口气,劝道:「我知你心有不甘。待回府看过太医,一切交由世伯处理。不论好坏,总会有个结果。」
错全在我,日後虽然柳氏不能站在你这边,你好歹念及爹对你有份养育之恩,将来位登大极,且饶他们一命,可好?
错事做太多,只欲魂飞魄散却阴错阳差再次复活,只想寻机自刎了结性命的柳舒洵根本就想撒手不管。但翠羽护卫二堂哥的模样教他不由一叹,终是心软,想着死前成全这对被他搅乱三世的有情人,同时为柳家保全一丝血脉也算做好事。
柳舒洵故作自嘲:「婢女出事还得闹到家主那边,我的颜面何存?」
刘衡瞥眼柳舒洵,彷佛在讽刺:你自刎时柳家的颜面已被丢光,事情於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家主怎能不做处置。
柳舒洵别开脸,凝视翠羽,「翠羽,你可甘愿当妾?」语调轻柔,全然不似方才那个因她受辱刚烈自刎的男子。
「翠羽自知身份,当妾是抬举。」翠羽垂眸跪在柳舒洵面前,「公子,请您网开一面,放过二堂公子。」
柳舒洵不置可否,扬眉问柳舒泛:「你对翠羽可是真心诚意?」
柳舒泛腾地红了脸,「你你你……」
柳舒洵没耐性一挥手:「想要翠羽,给我三媒六聘来。」
柳舒泛脸涨得更红,却是气红的,「你明知道翠羽是奴籍,怎麽可能这麽干!」
翠羽闻言,低首背过身去。
柳舒潾也不赞同的看着小弟,环视愈聚愈多的人群,与班老三交换个眼神,「小弟,先回家再说。」
柳舒洵不理,迳道:「翠羽是良奴,身家清白,要脱奴籍还不难吗?你不好好跟我说,今天搞这出不更往她脸上抹黑吗?」
话虽如此,他自是知道柳舒泛与翠羽为何选择上巳节闹事。这天不需遵守男女分际,情难自禁时甚至光天野合的也有,虽以他以前对翠羽的执着要放手很难,可若将事情闹大,为家族名声,他也不得不放手。
这是一场以为他目的的谋划,赌的便是他重视翠羽的心。
可笑的是他还得想办法为他们妥善收场。
柳舒泛一股气往脑门冲,抡拳起身,「若不是你难讲话,我早向你将翠羽讨来。你说要三媒六聘,根本比登天还难,还说不是为难我?我知道你们那一家子都看不起我们家,你这般为难我,还不是想藉我打我爹?告诉你,老子不干!」
柳舒泛连珠炮似的骂完,往柳舒洵脸上揍下去,扑在他身上痛打,还正好打中柳舒洵的伤处,柳舒洵措不及防,两眼发黑,跪在地上,颈项与右眼的血火速浸湿布巾,布巾吸纳不了便渗流而下,几教柳舒洵全身浸淫於血水之中。
刘衡与班老三一人拉开一个,柳舒泛嘴里还骂咧咧骂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柳舒洵早已不醒人事。
如今想来,柳家倾颓之相,於十八岁这年已初现。
这年上巳节柳舒洵不得不把心爱的婢女翠羽送予二堂哥。这事闹得极大,使得原本说好的亲也告吹,从此寄情秦楼楚馆,当他的纨絝子弟。为此刘衡没少跟他吵过。是恨铁不成钢,还是出於习惯使然,柳舒洵从没清楚过。
刘衡不懂。母亲买进翠羽时值他与刘衡两人决裂当口,她的出现正巧填补平息了他因刘衡反背而生的空虚与怨憎。
他知道翠羽是奴,正因如此,他才不用怕她跟刘衡一样,有契在手,她一生都不能反叛。如同他与刘衡的天差地别,翠羽同他亦是判若云泥。
这份移情之心,连他自己都到上一次复生才厘清,刘衡又怎麽会明白。
十三岁时,翠羽出落得更加美丽,有如含苞待放的芍药,未绽放即闻其姿。
与柳舒泛第一次打架便是因他对翠羽不敬。
在他心中,翠羽可不是那些不检点或可随意亵玩的婢女!但他根本不了解翠羽与柳舒泛的情意深切,所以才会有上巳节之事,为保全翠羽的命,还得把她送给罪魁祸首。
他知道所有人都认为他喜欢翠羽才会一蹶不振。
然而,他其实是愤怒。
十八年的人生,堂堂左丞么子,合该平步青云的人生却屡屡跌跤。
生平第一件憾事,发生於十岁,诅天咒地也无法变更。
所以他恨,他与刘衡决裂,不死不休。
可翠羽他明明是捧在掌心呵护,却还是无能为力。
官宦子弟在他这个年纪,谁不意气风发?
这样的抱憾与愤恨,导致他前生一见婉儿便先下手为强,强娶为妻,无视刘衡与婉儿两情相悦……也许他清楚得很,只不过他就是不想刘衡得偿所愿。
最终因刘衡登基导致身败名裂,家族破亡。接着不断复活,即使过程不同,即使他再不沾染婉儿,结局却一次比一次惨。
回想起来,只觉荒谬。
明明这两名女子皆非他心所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