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殘暴牌理 — 第十章

简善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掉入了一个深渊,冰冷的水从黑暗的底部往上冲,瞬间,他沉没。

冰水刺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他看着自己在水中不断吐出恐惧的泡泡。

而这是窒息的前兆。

简善挣扎着用手不住往水中挥舞,试图抓住什麽样的。

突然,他在挥着手臂之时意外的拍到了什麽。

沉重,冰冷,平面的硬物。

他在水中看到了一面墙,和一扇门。

门在水底呈现深绿色,上头有着被岁月侵蚀的斑驳痕迹,杂乱无章的延伸。

那门看似脆弱,感觉一撞就坏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简善没有上前去开门,而是任由自己的身体沉入底部,越来越深,直到看不见。

他想着,既然是梦,乾脆就任他发展,任他牵着自己,不用刻意想逃出。

越是挣扎着逃出梦,被困得就越深。

其实做一个梦,就像在看一本神秘的书,或是听一段特别的床边故事。

你永远也猜不到他怎麽发展。

而对於自己的梦的故事,简善一向很感兴趣。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一直沉直到自己醒来为止时,双脚突然踩到了一片平坦的地面。

简善立刻笔直的站起来,放眼望去是一片草原。

天空无限延伸,没有猛兽,没有禽鸟,而刚刚的水消失不见了,只见一片乾燥。

乾了好是好,却越来越热。

燃烧只在一瞬间,简善的周围在片刻烧成了一圈火海,渐渐逼近他。

简善惊恐的不断後退,却促使火焰越发向内侵袭。

脚底板的热度不断上升,他的汗如暴雨般落下,头疼的快爆炸,彷佛在他脑中装了串鞭炮般,一抽一抽的疼。

他知道梦很真实,却没想到连疼痛都这麽真实,彷佛他真的被火烧伤一般。

但他从来没被火烧过,所以没有类似的记忆,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的如此真实。

除非,自己在梦外的身体发生了什麽事。

这个想法,让还停留在梦里的简善瞬间惊醒。

他迅速睁开眼睛,满头大汗,背後的衣服都湿透了。

环顾了四周,日照强烈,在他身上投射出火辣辣的视线。

身边并没有任何火花或燃烧的物品之类的,空气很安静,彷佛在催眠他一切都很安全。

但简善可不觉的,反而大力的冷颤了下。

因为他此时,身上没有任何装备,是平躺在地上的。

没错,平躺。

但在他昏迷之前,他还没有成功的够到悬崖的顶端,因此他醒来後如果没有意外,不是摔下去死了,就是肯定还吊在悬崖边。

只可惜他遇到了那个意外。

他现在没有摔死成肉泥,也没被吊着,而是稳稳的躺在地板上。

因此可以确定,他被陌生人拉了上来,但那个陌生人的意图,他却无法猜透。

这可真是个让他惊喜的意外啊!

简善此时非常想咬断自己的舌头然後在刚刚的火海中长眠。

狗屁的意外!狗屁的惊喜!

他现在不敢动任何一分毫,全身僵硬的酸痛,在他终於无法忍受而要装睡翻身时,一个低沉磁性带讽刺味道的声音在身旁不远处响起。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简善一听这声音,整个人都清醒了,立马跳起来,冷眼瞪着在他不远处的男人。

「既然腿酸,怎麽不早些起来?」

男人笑笑的说,语气温和,却不见眼中有一丝笑意。

「我只是觉得梦境太美好,让我不想清醒。」看到陆严,简善真是恨不得打晕自己。

他故做镇定,明明整颗心都在颤抖,彷佛启动中的马达。

「要知道,在这地方可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做梦。」

陆严起身,伸伸懒腰,扭了扭僵硬的手腕,发出骨头喀啦的声音。

男人高挑的身形衣着一身黑色夹克与军靴,夹克内配着墨绿色的迷彩背心,明显的肌理线条在背心上撑出一条条精壮的皱褶,笔直的长腿覆盖着黑色军裤,隐藏可怕的爆发力。

简善知道,他一条腿抬起来就可以把自己扫荡出这座悬崖。

男人眯着冰蓝色的狭长双眼,盯着简善,彷佛一只豹,在暗处沉默,却又会在一瞬间咬断你的脖子。

简善被这麽一盯,下意识的起身要逃走。

他可没有忘记陆严对他的威胁。

让简善滚,好,他滚了。

让简善滚的越远越好,好,他滚到爬上悬崖了还吊在那边了。

那为什麽滚到这了还会遇见他?!!

到底为什麽?!!拜托不要让他一醒来就承受这麽大的心理压力好吗!

简善整颗小心脏蹦蹦跳的,每条神经都吊起来了,无法预测陆严下一步的行动。

「我说过让你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的,对吧?」

好啊!终於来了,真是他妈的衰爆了!

游戏才刚开始简善竟然已经做好领便当的准备了。

看到陆严的出现,就算他不做任何事,都让简善觉得那些浴血奋战紧张刺激的动作片只是些屁!

可是他妈的一点都不想参与其中!

「呃…嗯,对,你说过,我滚了...嗯,只是我现在...又回来了。」

简善默默的移开视线,他知道陆严在笑,但他不敢保证他笑完的下一秒会不会就冲来把他的头给砍了。

"

「滚?你滚了什麽,床单吗?」陆严竟然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但他真心笑不出来。

「真无趣啧啧,跟你开个玩笑罢了。」陆严摆摆手,一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

「......我不喜欢玩笑。」

「呵!可是我喜欢。」

好,岂有此理。

但刽子手一副说一,简善就不准说二的样子,令人惊悚的无奈。

沉默了几秒,陆严两手忽然一摊,看着很愧疚的样子。

「老实说吧!你是我无聊时拉上来的,所以其实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对对,你大人什麽都对,所以快点放我走吧!这次简善保证自己一定会滚得远远的。

「你不问我为什麽没杀你吗?」

闻言,简善差点没撞死陆严。

谁会去没事去问别人干吗不杀自己啊!

又不是嫌命短,他哪天活得腻了也不会找这种方法自尽!

简善撇过头,不去理陆严,但在他脑袋撇开的一瞬间,头开始感到剧烈的疼。

「嘶——」

他用力按住太阳穴,试图缓解疼痛,但那丝刺痛一抽一抽的在他脑里驰骋,狂放而嚣张,无止尽的延伸自己的范围,连细胞都感觉到疼痛。

简善负荷不了这股痛苦,全身扭曲痉挛着,有如一颗火种,火焰越发声势浩大,燃烧着他每一条神经,每一寸基因。

他不明白是什麽原因,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做甚麽不合适的事情。

陆严面色淡然,在一旁享受简善扭曲的表情,彷佛一名优雅的美学家,在观赏一部演技高超的舞台剧,远观的讽刺。

简善痛苦的扣住自己的咽喉,发声困难的看着陆严,眼神怨毒。

「...你...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麽!」

陆严突然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一片翠绿新鲜,还未乾枯的叶片,散发着莹亮的绿色光泽。

「应该说,你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麽?」

简善看着那片树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片刻恍然大悟。

那是他刚才在路上摘来充饥的树叶!

陆严看着简善惊讶的眼神,嘲笑了下,「我已为你的搏击老师有教你生存的方法......或是他教你完全相反的东西呢?」

简善眼里的情绪除了惊讶不能再有更多,他不相信里莎会欺骗他。

再说,欺骗他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才刚进入这游戏,还是个新人,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但......是为什麽?

陆严揪着那片看似无害实则杀伤力十足的叶子,晃晃脑袋,走到悬崖边,突然将那片叶子摆到某个角度,经由日照下,树叶竟然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飞速乾枯!从原先的青春翠绿晒成了一团棕色揪起的枯叶,变得异常脆弱。

「看来主办单位也为了这个游戏大手笔了啊!」陆严看着逐渐缩起的叶子,勾起嘴角,笑得漫不经心。

「你什麽意思?」简善警戒的看着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他知道他俩是敌对,陆严不一定真的会如实告诉他。

陆严没有回答他,真是朝简善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後竟然意外的开口。

或许新血来潮,或许别有目地。

但此时简善都不放在心上,只想搞清楚状况。

「你觉得动植物会怎麽防卫自己?」陆严没有为简善简善讲解,反而反问简善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伪装自己...吧?」

「如何伪装?」

「......把自己装饰成不会受到注意或让天敌不想靠近的样子。」

「很好,那如果先天性就无法改变自身外貌的该如何应对呢?」

这个问题考倒了简善。

不知是忘记还是无视了陆严是刽子手的事实,简善竟然认真且毫无防备的开始思考。

外貌...内在...

绞尽脑汁的某一瞬间,简善突然抓住一个猜测,而後再思考了下,恍然大悟。

「既然无法欺骗敌人,牠们会让自己的体内变得致命!」

闻言,陆严欣赏的拍拍手,鼓励且带笑的双眼弯起一个月牙似的角度。

「没错,这种植物肯定就是主办单位近来的新发明——自杀性植物了。」

就有如百年前那传说中的恐怖份子的自杀性行动,历史古典看记着双子星大楼事件,尽管简善没有亲自见到的冲击,却你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深入奇境,听听那爆破声啊!

简善对於这种类型,不论是植物亦或人类,都抱持着一种尊敬。

他们,并不是漠视自己的生命,并不是简单的自杀而已,他们是抱有目的性的,为了无可奈何的结局,而必须选择一个无可奈何的决定,他们可能是被迫,被迫同归於尽,必需要牺牲什麽,才能造就未来的安宁。

以植物来讲,今天简善误食了叶片,而导致极大的不舒适,如此,简善就了解到这种植物不可食用,未来也就尽可能远离,而叶片的後代也将得到安宁。

但其实,简善知道,这种事从来都说不准。

「呵!自杀性植物这种东西,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简善闻言,疑惑的看着他。

陆严笑着将手中的枯叶塞进简善嘴里,不给简善拒绝的机会。

「!!!」简善连忙要将那片枯叶吐掉,却在陆严硬塞之下吞了进去,来不及推开。

简善在陆严强迫之下正要发怒,却忽然被口中特别的味道吸引。

一股甘甜的青草味,味道很淡,却容易让人一口接一口,因为是乾的,所以吃起来脆脆的,倒有一种奇特而刺激味蕾的口感。

搞什麽?

他刚刚才被这树叶折磨的死去活来,现在却极为享受乾枯的它,也未免......

「自杀性植物的特点就是,它只有办法在活着跟敌人同归於尽,但要是死了,就跟所有动植物一样,毫无威胁性。」陆严指着简善的嘴唇,提点他。

里莎曾经告诉过他,主办单位不会完全让你死,生存是自己争取的,而主办单位只会为你增加一点生存的机会,但那个机会要有他们自己去寻找。

因此,食用自杀性植物的正确方法便是——

「曝晒它,把他晒乾,让他的水分完全蒸发死去。」

陆严给予了简善一个称赞的微笑。

简善因得到了认同而感到高兴,却忽然想到,在热烈讨论下,简善完全忘了眼前有名比自杀性植物还危险残暴的刽子手。

扬起的嘴角在一瞬间僵硬,心头一凉。

陆严似乎看出了简善回过了神,想起了最危险的事,他很愉悦的看着简善僵掉的表情,扭曲的五官。

他慢慢的,缓缓的,走近简善,进入他呼吸的范围,极为靠近的以鼻尖贴着简善的耳朵,呼出足以将简善燃烧自燃的强力热度,贴在简善面颊旁,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我不杀你的原因很简单......」

刹那,简善白了脸,恐惧从瞠大的双眼不断跳出,全身冷不禁大力颤抖,喉头发紧,发不出一丝求救的声音,只能站在原地任自己的情绪被陆严搓圆压扁。

他听到。

危险的信号。

——「我还想看你多垂死挣扎些,所以你可不能现在就死去。」

他看着陆严漂亮闪烁的湛蓝色眼瞳,散发出残忍的气息,带着笑意,却令简善寒颤。

——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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