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
如我所愿，小幼终於不再犹豫，依照原本的计画，去跟老师告白，不再回头、不再回头……
我就这麽看着她走向另外一个人的怀抱。
看见好友勇敢地迎向挚爱，我应该要为她感到高兴，是吗？她会成功的。只因为我最清楚她多喜欢老师，她对老师付出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而就如同我跟孟珊讨论出的结果，老师也一定在乎着她，所以不可能不成功的……
小幼的身影渐行渐远，终於消失在转角处，我抹掉眼泪，可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一直掉、一直掉；礼堂外头的阳光有如夏日般的温暖，我却因为少了小幼的体温而发抖。
忽然间，我听见背後传来刺耳的鼓掌声——
「真了不起！」
我掩着脸转身，在看清说话的人的身分时吓了一跳。
是孟珊。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生气的神情更叫人难以忽视；我从舞会一开始之後就没再看见她，所以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哪些。
但是她说的那句话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
她嘴角弯着奇怪又嘲讽的笑意，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满意了吗？幼璿终於如你所愿去追求老师了，而你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垂泪。」她咬牙切齿，「真了不起，这麽宽大的心胸……换作是我绝对做不到！」
「你干嘛这样讲……还有你为什麽在这里？」
「我刚刚才把张维珍解决掉。幼璿那家伙好样的！这笔帐等她告白之後我再跟她慢慢算……」
我知道孟珊的厉害，也知道……当初如果不是我说动她，或许她到现在还跟小幼为敌。「你想对小幼做什麽？」
「是她先出卖我，跟她讨个面子警告一下都不行？」她白了我一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尖锐，句句透着酸气。「我真搞不懂，你又不是她妈妈或是保母，何必为她付出这麽多？」她又贴近我一小步。「早知道让她去追求老师会让你哭得这麽惨，我不管你怎麽阻止都要把你的心意告诉她！她欠了你一海票人情！」
一想到小幼的眼泪，每一次呼吸都让我感到心痛。「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不关她的事！」
「你这……我真不懂你们到底是怎麽回事！一个迟钝的跟恐龙一样，另外一个却又是对好友死心塌地、慈悲为怀的大笨蛋！」孟珊的眼角闪着泪痕，不晓得是因为生气还是难过？她仰望着我，下一秒却勾住我的脖子——
嘴唇感受到一丝冰凉，紧接着是滑腻的舔弄——唔！她、她在干什麽！
她吻我？
分开之後还嫌不够似的，我与她被迫紧贴在一块，我们额际相抵，她恶狠狠地在我耳边说：「子涵！忘掉幼璿，跟我在一起！」
我楞楞地盯着她，而她的泪水无声自眼角滑落；她咬着唇，又凑近来吻我，我侧着脸回避掉，只听她又说：「够了吧？你为她做得够多了吧？她不心疼我心疼！她不要你，我要！跟我在一起！」
这个高傲的小美女……喜欢我？
「什麽、什麽时候……」开始的？
「打从你说要我帮助幼璿，成为她在老师身边的眼线的时候。」她笑了，却是无奈又自嘲的笑意。「呵！我就知道你不了解！你想我为什麽会这麽容易答应你的要求？除了幼璿这个大傻瓜很可爱，让我想到自己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她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要求我的人是你。」
她伸手来抹掉我脸颊上的泪，指尖还是冷冷的。「如果我拒绝帮助她，你也不会再继续跟我来往对吗？」
「我没这麽说……」却是虚弱的反驳。
「子涵，老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很累，到头来又全是一场空！」孟珊喘息着，脸上终於透出些许红润色泽。「你该为你自己想一想了，我求你，算我求你！为自己多想一想可以吗？」
我只能苦笑，这我早有心理准备了。我回握住她，而她再度向我告白。「我喜欢你，子涵；我是认真的。」
「顺序错了吧……」哪有人先亲了才告白的……
「原谅我的冲动，你们刚刚彼此拥抱哭泣的模样我都看见了……」难怪，难怪等到小幼一走，她立刻就冒出来。「我好气，真的好气！我不知道是该气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气幼璿太迟钝又没那个眼光，还是一心一意只为成全好友的你。」
听着她的告白，这种苦涩又甜蜜的感觉，真的好复杂。「这太突然了……我没办法……没办法立刻回答你。」
孟珊是朋友，是我会希望一直保持友好关系，持续往来的那个人，但……让她进驻我心里的那个重要的位置？
我没想过。
孟珊咬着嘴唇，一脸很不甘心的样子；真是的，人长得漂亮，就连失望的神情都让人看了就充满罪恶感……
回过神之前，我已经先行脱口——「不然、不然……我们相约出去玩！」
一听到这句话，原本失望的小脸立刻就亮了起来。「去哪里？想怎麽玩？」
「还、还不清楚，可是，一起出去玩，离开学校的话，应该能够更了解彼此吧？」我抹了抹脸，不停找寻着能说服她的说词。「如果真的有考虑要在一起的话？」
「就我们两个？要过夜吗？」她一下子就被我的提议吸引了！语气变得很兴奋。「如果要约，下个礼拜有连假，我们可以趁这几天好好讨论一下。」
这会是我第一次跟朋友约出去过夜，而且对象不是小幼……「嗯、嗯。」不过，是我提议的，自己提了又推翻，感觉很瞎。
但是在看见孟珊开心的笑脸後，我不禁要想，或许这个主意也不坏，跟她出去玩……而且我也想知道，她所说的「喜欢」，究竟到什麽程度？
阳光稍微被乌云遮蔽了些，她带着我往青枫林走——我们牵着手，就当作是转换心情。
她走在我前面，就像是带领着我，忽然间，她趁四下无人搂住我的腰！
我叫了一声！「你干嘛……」
「你今天好漂亮。」她微抬起头，我们两个相差十公分；依稀记得，小幼说过她不喜欢比她高的女生……「如果这身洋装为了我而穿，我一定会高兴到飞起来。」但从她的表情来看，那恐怕只是个逼退张维珍的藉口。
她真的很高兴。即使……我还没答应要成为她的女朋友，但光是这个旅行的提议，就令她笑颜逐开。
这就是把一个人放在心上的证明。我在小幼身上看过很多很多次……
「不要皱眉头，你这麽可爱，一直皱眉老得快！」她伸手来揉，我想反驳说「没有」；她却立刻抢白。「在想幼璿？」
「你怎麽……」知道？
她撇唇，灵动的眼睛对我眨了两下。「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如果你是在担心她告白会不会成功，放心吧！这种事又不是你担心就会有用……不如来想想要去哪里玩？」
「你真的很期待耶……」糟糕，我是不是提议得太快了？
「那当然！你以为只有你守候着幼璿？」孟珊望了我一眼，将我们牵着的手绕到背後藉此拉近距离。她放柔了语调，低声对我说：「你以为，我为什麽要等到这个时候才把心意告诉你？」
一瞬间，我明白了她的用心。「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後的意思吗？」
「你就不能浪漫一点吗林子涵！」她咬唇低吼。看见她脸上的挫败，我不禁笑了；她努了努嘴，最後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因为这边还有不少情侣在此徜徉，我们远离青枫林步道回避人群，隐约听见她说：「过了年……春天就快要来了。」她仰望着树梢，最後视线落到我身上。
一语双关。
她樱色的嘴唇弯开了微笑，我着迷於她的神情，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她低声说着「别哭」，我摇摇头，趁她不注意时绕到她耳边说：「何必要等？我的春天，已经有人替我送来了，不是吗？」
我承认自己是想逗她，但不知道怎麽回事，说出这句话後，我的心跳也不禁加快了些。
我的爱，是默默守候。
春天终究会有到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