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和周观禾约定好的初四当天，我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机车。
两台改装机车占据我家门口，一台黄黑相间，配色令人想起大黄蜂，另一台则是纯黑色的，车头上贴了一张家将脸谱的贴纸。
「小仙姑，我带朋友来接你们了。」周观禾比了比坐在双色机车上的人，「他叫李坛，是跟我同期的团员，你们除夕那天应该也见过他。」
「嗨！」李坛朝我们笑了笑，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冲着舒祠雅在笑。
「你好。」我朝李坛笑了笑，意识到他就是那天把周观禾从超商落地窗前拉开的人，「我是宫惠语，是周观禾的国小同学。」
「我知道啊！」李坛瞥了眼周观禾，「阿禾常常跟我提起你……」
「嗄？」我一愣。
「靠夭哦！」周观禾红着脸巴了下同伴的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嘻嘻……好啦！不闹你，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李坛对着周观禾说道，「你载你同学，我载她同学，这样OK？」
感觉到舒祠雅扯了扯我的袖子，我回头看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身为她的好友，我自然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周观禾，钥匙可以借我吗？」我向他伸出手，胡诌了一个理由，「我和祠雅一起，她比较怕生，不习惯给第一次见面的人载。」
闻言，两个男生同时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想必是对於不能载到漂亮的舒祠雅女神心怀遗憾。
「好吧！那就只好这样了。」他乖乖交出机车钥匙。
「谢啦！」我接过钥匙，发动机车，「你们先走，我们跟你们的车。」
事情就这麽决定了，由周观禾他们引路，我和舒祠雅骑车跟在他们身後，一路上流逝的风景既熟悉又陌生，旧时商店歇业，新的店舖开张大吉，街道的样貌在回忆中几经更迭，最後终成了不复记忆的微小日常。
太久没回来了，这座小镇已经不是从前我所知悉的模样。
胡乱思想之际，前头的机车拐过一座红绿灯，偌大的广场出现在我们眼前。广场比邻火车站，迎接不少方下火车的游客，正举办初四迎神表演的广场此时万头攒动，显得热闹非凡，广场中央净空，众多摊贩围绕广场四周，贩售各种台湾小吃、年货及传统的手工艺品，广场一隅另外架起了红色的帐篷，看起来应该是让表演团体休整的地方。
我们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後直奔那座红色大帐篷。
帐篷的四个角落均有铁杆，约莫两个人高的铁杆将红帐离地架起，红帐之下有一群少年坐在塑胶椅上，身上穿着八家将的服装，手持法器，有些已经画好了脸谱，正闭眼假寐，有些还没画上脸谱的，则安静地等待着面师帮他们绘上神将的容颜。
帐篷外，一个男孩看见了我们，他先是瞪了大眼，然後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齁～阿禾哥你们完蛋了，不但迟到，还近女色，要是被团长知道……」
「三八哦！这才不算近女色。」周观禾戳了戳男孩的额头，「团长人咧？」
「找我？」
一道冷冽的低沉嗓音自我身後传来，我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对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孔，那张脸孔的主人是个看起来不超过四十岁的男人，理了个平头，面容坚毅严肃，隐约带着杀气。那人看见我时似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地恢复镇定，继续摆出严厉的表情瞪着周观禾和李坛。
「团……团长好。」
「都已经迟到了，还在这里磨蹭什麽？快去换衣服！」那男人低吼出声。
男生们互望一眼，摸摸鼻子，乖巧地和小男孩一起走进帐篷做出将的准备。
「你就是宫惠语？」男人盯着我瞧，语调里听不出情绪。
「呃，对。」我紧张地笑了笑，「谢谢团长愿意帮我们完成这次报告。请问团长怎麽称呼？」
那人的嘴唇动了动，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我叫龙绍堂。」
「龙团长你好，如您所知道的，我是宫惠语，而这位是舒祠雅。」我比了比身旁的舒祠雅。
「嗯。」龙团长扫了舒祠雅一眼，目光又再次转回我身上，他看着我良久，然後淡淡地说了句话，「你长得很像你妈妈。」
我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搞得心神一愣，怔怔地问着：「咦？您……您认识我妈妈吗？」
龙团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丢下一句「你们随便看看」後，就只身走进帐篷里，留我和舒祠雅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惠……」舒祠雅哭丧着脸看我，「那个龙团长真的好可怕哦……他该不会真的是黑道吧？呜呜呜呜，怎麽办？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不会啦！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我嘴巴上如此安抚着舒祠雅，脑海里却忆起我阿公阿嬷除夕夜那时听到我要来这个家将团采访时的的复杂神情，「应该啦……」
舒祠雅的脸皱得更难看了。
「好了啦！反正来都来了，担心也没用啊！就好好拍几张照片再回去吧！」
我把相机丢给舒祠雅，拉着她走进帐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