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依约来到布丁学姊所说的店舖前面等待，还没走到目的地，远远的就看到学姊的身影。令我意外的是，蓝以澈也在那儿。
我正想要上前打招呼，但耳边听着他们忽大忽小的声音，傻子也知道气氛不太对，我站在原地驻足一会儿，决定找个地方偷偷听一下为什麽气氛这麽糟。
「何依祺，你倒底什麽时候才愿意放弃他？」
当我挑好位置做预备动作的时候，蓝以澈的声音正巧响起，我面对的地方看不到学姊，但刚刚好可以看到蓝以澈的表情，只听到他说出来的话语气很平淡，一张俊脸上的眉心却从未松动。
布丁学姊的沉默让气氛更加不妙，连带我这个旁人都很紧张。蓝以澈在这时淡淡的说：「怎麽不说话了？」
停顿了很久，又是蓝以澈开的口：「你是不是忘记我喜欢你这件事情？」松开眉间的忧愁转移到唇角上，他勾着一个不算是笑容的弧度，眼帘略下垂着，彷佛把所有的余光都放在了布丁学姊身上。
「……你说会给我时间的。」
「我是说过。」他蓦然暴躁了起来，双手放在学姊的肩膀上，「但是我也会累啊。」
他的声音伴随着满满的挫败，深深地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方才还激动着的情绪一下子被平复。我看着他抽回放在学姊肩膀上的手，背对着我的学姊随着他的行为而抬起头，似乎正与他相望着。
「我以为你要的时间是试着从他身上拉离眼光。」他轻轻勾起唇角，「却怎麽也想不到我给你的时间，居然是用在多爱他几分。」没有笑意。
「……蓝以澈？」
学姊的声音带着轻颤，眼睁睁的看着蓝以澈准备转身离开，她这才像大梦初醒一样的往前奔，从後方抱住蓝以澈的背。
「为什麽要拦住我？」
我听到蓝以澈的声音，如流水般轻柔。
「不拦你你不就要走了吗？」
「我走了对你也没有任何的影响啊。」
「有，有影响！」学姊的声音大了起来。
「何依祺。」蓝以澈叹气，放开学姊环在他腰上的双手，转过身子与她相望，「你不能像阿阳一样，要他又要我。」
他的声音淡淡的，一如洒落在他们身上的，冬日的光辉一样的浅淡。沐浴在光芒下的两人，和那份蓝以澈埋藏很深的感情一样，耀眼的教人无法直视。
学姊撇开头。
我蹙眉，也只能在一旁乾着急。
蓝以澈忽然向後退一步，将双手放入大衣的口袋，目光似水：「何依祺，我们之间就隔了一步，但你却不肯勇敢向前。」
「我……」学姊想说什麽，却很突然的止住声音。
蓝以澈笑出声，「我知道你勇敢过。但你也明白那次的勇敢不是因为我。」
学姊不说话，也没有把头扭回来看他，就像是逃避一样一直低垂着头。见到学姊这副模样，蓝以澈似乎有些懊恼，抬起一边的手掌想要揉乱她的头发，但这个属於亲昵的动作停在了半路，再也没有下一步。
他就停在一步之外的距离看她，直到她思考完毕抬起头，他才又笑了笑：「何依祺，这是我最後一次这麽说了。」
「何依祺，我爱你。」
躲在柱子後面的我下意识地挡住要脱口而出的尖叫。我现在所处的场景彷佛就在看一场真人上演的偶像剧一样的浪漫，就连路过的路人也频频朝俊男美女的组合侧目，可身为女主角的学姊却僵住了身子，昂高头看着比她还要高出许多的蓝以澈的高大身影，默默地，不说话。
一向很开朗乐观的学姊就像缩头乌龟，一口大气也不敢喘息，只会呆呆的看着蓝以澈的表情从势在必得的愉悦、慢慢的转变成意料之内的悲哀。
「说穿了。」蓝以澈的声音慢慢的低落，「你当初接近我，……也不过是为了萧靖阳。」
布丁学姊哭了。
一旁有路人提起勇气递上面纸，接着就像我一样继续当个旁观者。我想应该大多数人的想法都跟我差不多吧──乾乾脆脆的接受他不就得了吗？但毕竟我们谁也不懂他们之间发生了什麽，就连我也不懂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麽今天就上演这一出了？
蓝以澈就站在那边，等着布丁学姊哭完後的第一句话。
「阿澈。」
他应了一声。
「我也爱你。」
终於。
我随着民众们呼出一口喜悦的气，正想要出去恭贺一下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蓝以澈却伸手摸上学姊的脸，眼神冷冽，「这种话你怎麽不看着我的眼睛说？」
学姊闻言猛地甩开了蓝以澈，就像触电似的。
蓝以澈的手被打落後无力的垂落在双侧，他的眼神注视着学姊的惊疑惊慌，以及、不可置信甩掉他手的自己。
「布丁。」
听到蓝以澈叫唤的学姊抬起头，大眼睛中满是未流完的泪水痕迹，她咬着下唇，把剩下的眼泪也逼了出来，「你从来不叫我布丁的。」她的声音颤抖。
「布丁。」
「不要说了。」
「布丁。」
「我说不要讲了！」学姊低叫，「你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吗？」
「我说过了，我爱你。」他失笑，「所以我们还是当朋友吧。」他的手指顺着学姊没有束起的发丝向下至发尾，最後还是重回到瞠目看着他的学姊的脸上。
路过的行人继续路过，偶尔停留的伫足也一下子就离开，大家似乎很有默契的不再朝两人靠近，只有我与店家内的客人还继续看着。
学姊似乎还无法反应过来前面的争吵究竟是为了什麽，愣愣的，「当朋友？」
「是的，当朋友。」他点点头。
「你要跟我、当朋友？」
「何依祺。」蓝以澈的称呼又改了回来，只见他突然朝我所站的位置看来，看到我的时候也明显的一愣，难得的朝我笑了一下，很快又把视线放回学姊身上。
「如果不当朋友，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变成什麽。」
「你不是喜欢我吗？」
「但是你不喜欢我啊。」
相比起学姊问话的沉重，蓝以澈看起来轻松很多，就连一直皱起的眉头也松开了。
我的耳边听着咖啡厅拨放的音乐，看着站在风口处两个人的衣服和头发因北风呼啸而凌乱，我想起刚认识时蓝以澈半带玩笑话的那句：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但我在追她。
老实说会长大人跟学姊之间的互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单纯也饱含暧昧。难道持续了这麽久的追逐战要画下句点了吗？
蓝以澈正紧抿着唇，看着眼前布丁学姊的动摇无比的明显。
冬天的天空灰暗得不可思议，隐隐有乌云飘移过来，带着三分光线的朦胧让人挪不开视线，暧昧与云朵起舞的从来不会是风，而是一点一点聚积而起的雨。
「我喜欢你啊。」
蓝以澈愣了愣，笑道：「骗子。」
这一回他终於上前轻拍她的头顶。顺着他的手可以看到他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但也仅仅只有温柔，以前连我看到都会脸红心跳的那份感觉，好像一瞬间消失了。
学姊大概也发现了这个改变，只见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再次张开，彷佛也接受了这个结局。
「布丁。」
学姊僵了僵，缓缓的点头，「嗯。」
「原来试着放下，也很不错。」意味不明的眸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这句话似乎不光只对自己所说。他笑着点点头，朝我的方向看来，学姊也朝我看来。
我有些尴尬的挥挥手，从暗处中走出来。
「小葵。」学姊朝我招招手，如果不是我从头到尾看完，大概也不会注意到她双手握拳的失态。
「那我走了。」蓝以澈眨眨眼，好半晌才对着学姊说：「路上小心。」
「……你也是。」学姊努出笑容，目送蓝以澈走入捷运站。
我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不自然的互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