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张爱玲《小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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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天空就有些灰蒙蒙。连崔梅恩也懒懒的趴在庭院的藤椅上，因为地上有点潮湿，所以死活不肯离开椅面，穆于菲说牠一点狗的样子都没有。
在穆于菲要出门的时候，崔梅恩才甘愿从椅子上跳下来，牠用圆滚滚的身体磨蹭穆于菲，像是舍不得她走。
「如果你和纪言风比，我肯定不是选你，所以走开。」穆于菲推开崔梅恩。
李叔在一旁看了无奈的直摇头：「小姐，崔梅恩或许听得懂你说的话。」
穆于菲愣了一下。
「……是吗？」她看了崔梅恩一眼，又说：「那又怎样，我只是实话实说啊，出门了。」
她甩甩手，而崔梅恩将整个身体贴上庭院大门。穆于菲听着身後的呜鸣声，心里突然感到很不踏实。
没多久，穆于菲就到了纪言风家，她站在门前深呼吸，按了门铃。纪言风迟了一会才打开家门，他朝穆于菲比了安静的手势，便低声说道：「抱歉，我早上才发现我爸在家，如果觉得不方便，我们去你家？」
穆于菲混沌的脑袋这才逐渐清晰起来。
「不，就在你家。」她弯腰钻进了纪言风和门之间的隙缝，一溜烟进门。
「喂……」他还来不及阻止，穆于菲就在玄关脱了鞋，冲进了客厅。
这时纪晟恰巧打着哈欠从房门出来，他就只穿了一件四角裤，他全身冒着酒气，宿醉搞得他浑身不对劲。穆于菲僵在门口，她与还没能对焦的纪晟对眼。
「叔、叔早安。」穆于菲尴尬的开口。
身後传来纪言风无奈的叹息，而纪晟只咧嘴一笑：「丫头，煮粥给我吃。」他说完，便进了浴室。
顿时，穆于菲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她愣愣的站在门口，纪言风垂下眼没说什麽，他推着穆于菲的背，把她推到沙发坐下。
「你爸刚才把我认成谁了？」穆于菲问。
「……他没把你认成谁。」
纪言风进了房间，说是要把数学考题和课本拿出来，而且他衣服才收到一半，所以要穆于菲等等。於是她趁机晃了屋内一圈，她看着厨房内的瓶瓶罐罐，每罐调味料都有苏茉的味道。身後浴室匡当的响，纪晟换上衣服才慢条斯理的从浴室走出来。
穆于菲转头看着他，纪晟这时才看清楚来者是谁，他只沉默了几秒，倒也没有认错人的尴尬。穆于菲又扬起笑容，对着纪晟说：「叔叔好，我是穆于菲，今天是来读书的。」
「啊、穆于菲，丫头倒是满常提起你。」
穆于菲把拳头藏在身後，指尖差点陷进掌心里。她装作没事的问道：「丫头是谁？」
纪晟还是发现了穆于菲的不对劲，说到底，穆于菲本来就不是个擅长压抑情绪的人。纪晟没回答，他只是朝纪言风房间暧昧的笑了笑，随後便不发一语的走出家门。
穆于菲悄悄坐回沙发上，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她想起了崔梅恩舍不得自己走的样子，还有，她问了最不该问的问题。
那丫头是谁？还能是谁，穆于菲在心底问自己，到底是想确认些什麽？
她沉默地把课本和笔袋拿出来，这对父子真的不像，因为他爸看起来无所事事。穆于菲就这麽偷偷把气撒在纪晟身上，她看起来分明就一副连稀饭都不会煮的样子，为什麽他还能认错人。
纪言风收完衣服，就拿着考题出来，上面画着大大小小的记号，穆于菲盯着上头用红笔打的星号，有点恍恍惚惚。
她问他：「苏茉很常来吗？」
纪言风抬头看了穆于菲一眼：「以前很常来。」
她自从和学长交往後，也就少来了吧。穆于菲看着贴在时钟旁的英格兰地图，看起来就像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有点皱，上面被画了很多小脚印，因为被贴在了角落，所以那是穆于菲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发现的东西。
纪言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说道：「不打算认真了吗？」
穆于菲站起来，仔细研究着地图上的脚印和有些眼熟的字迹。
她此刻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差，她很想哭，却没有一点眼泪，只是胸口很闷，就像是一直都知道这次的分数会考的很差，她早有预感，但当成绩单摆在眼前，这种已成定局，欲哭无泪的打击，却远比想像中来的强烈。
原来我是真的被排除在外。
穆于菲这麽想，她转头问纪言风：「苏茉在上面写了梦想两个字，你有看到吗？」
「……有，你过来继续解题。」
「可是我的梦想也有你啊，」穆于菲淡淡的开口，「我都跟着你们去诺里奇了，为什麽不来找我画小脚印？」
「那只是国小随便画的。」纪言风不耐烦的起身，他拉过穆于菲，将她压下，并拍拍考卷，「继续。」
穆于菲乖巧的提起笔，客厅里只剩下唰唰写字的声音。
纪言风抬眼，不经意的看向地图，又无声的看着穆于菲，神色有点复杂，但到底是为了什麽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考完试的时候，我要去借读书会的书，」纪言风撑着头，细碎的浏海遮挡住眼色：「要跟我一起去吗？」
穆于菲伸出手，拨开纪言风的浏海，注视着他的眼睛，此刻有点心酸。这个人的双眼虽然日渐成熟，但灰蒙蒙的蓝色没变，里面装的人没变，所以就连现在这样近距离的对视着，穆于菲的内心除了纠结的情绪，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觉了。
「好。」
从一早的崔梅恩到纪晟，穆于菲苦涩的笑了笑。她刚才所说的梦想，看来纪言风依然不懂，那句话到底包含了多少东西。
『如果你和纪言风比，我肯定不是选你，所以走开。』李叔说，崔梅恩或许听得懂穆于菲说的话，她现在总算了解。无心的话，说给有心的人听，是误会；有心的话，说给无心的人听，却是自虐。
纪言风说，那张地图是他们国小的时候随便画的。
但，穆于菲却已经快记不得，他们国小的时候究竟长的什麽模样了。
这一次，穆于菲知道她的数学还是得考差。她没花什麽心思，整个时间都在想苏茉的事。
她糊里糊涂的交了试卷，回座位的时候发现沈昱恒正在偷瞄她。穆于菲狐疑的眯起眼，自从上次和沈昱恒留校，他就变得有些奇怪。一开始因为纪言风的伤，所以穆于菲没对这件事情多想，但此刻却明显的感受到了。
她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对着沈昱恒比手画脚，要他快点交卷，出教室。於是，沈昱恒到了下课钟响的时候才交卷。在走出教室前，穆于菲一脸不满的揪住他：「你干嘛？」
「唔，」沈昱恒吓了一跳，「你才干嘛？」
「白痴喔，干嘛躲我？」穆于菲忍无可忍。
因为刚考完试的关系，全班的试卷都还没收齐，教室里一片安静，所以穆于菲的声音就变得太清楚了。还待在班上的人纷纷抬头看向门口，包括早就考完却趴在桌上睡觉的纪言风，也正看着他们。
当她一对上纪言风的双眼，便烦躁的揪着沈昱恒的衣领。
「去别的地方说。」并拎着他离开了教室。
沈昱恒一脸委屈，他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穆于菲气势惊人的逼近。
「说，你对我有什麽不满？」穆于菲一脚踹向墙，堵住了沈昱恒逃跑的路线。
「你……未免太Man了一点。」
「别废话。」穆于菲悄悄的把脚收回来，墙上多出了一个脚印。这又让她想起了英格兰，自从那天之後，穆于菲的每条神经都变得很敏感。
她眼神黯淡，就连沈昱恒都发现了，他恢复正常，弯下腰试图看她被浏海遮住的眼睛，问道：「你怎麽了？」
穆于菲沉默，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变了，这根本不像平常的她。
「算了，」穆于菲说：「我们又不是朋友，没必要和你说这些，你听了也会觉得烦吧？」
「我们不是朋友吗？」沈昱恒错愕的瞪大眼，心想这人该不会是要反悔吧，「我们当然是朋──」
「是吗？」穆于菲看着沈昱恒。
他顿了几秒，才叹了一口气，拉住作势要离开的穆于菲：「好啦，我道歉。」
「干嘛躲我？」
他看着穆于菲，笑了起来：「其实是我感冒，所以不想传染给你啦！」他这麽回答。
接着，他们才开始步入正题。因为还有自习课的时间，所以他们聊了很久。
穆于菲没有对沈昱恒说的很清楚，可能因为她还不习惯说出心里话，也可能是因为有些事情，本来就不用说得太清楚。
当沈昱恒面对『习惯』这个词的时候，只是无奈的抓抓头发，穆于菲口中的『习惯』，包括了纪言风家里四处都有苏茉的痕迹。
他问穆于菲，这问题有什麽好纠结的？
沈昱恒说，就算是一家人，生活习惯也未必相同。既然家人都可以互相配合生活习惯，就更别说苏茉只为了帮忙纪言风，那她特意留下的某些习惯，不是就更容易抹去了吗？
沈昱恒举了很多他家的例子，他把事情说的很简单，准确来说，有些事情只要经由沈昱恒，好像就真的变得简单了。
「啊？」沈昱恒理所当然的说道：「如果纪言风他爸不认识你，那你就常常出现让他认识不就得了？」
穆于菲无奈一笑：「嗯──那被排除在外的心情又要如何解决？」
沈昱恒站起来，往穆于菲的方向扭扭屁股：「那就挤、进、去呗！」
穆于菲听了，只是勉强扬起嘴角，没再说话。这种感觉就跟他们的感情一样不清不楚，这很让人沮丧。上一刻还得意洋洋的说不会被击倒，下一秒就开始多愁善感。
因为穆于菲这次所受到的打击，甚至比十多年来累积的更多。她没有无理取闹，也没有哭，面对更大的打击，意外的是穆于菲更大的沉默。
最终，她与沈昱恒迟了十分多钟才回教室，他们难免被监课老师念了一顿。
她能感觉到纪言风的视线，但她不敢抬头，穆于菲此刻就像个好学生，看似惭愧的低头听老师训诫。穆于菲少了以往的气势，就连沈昱恒都不得不在意。
沈昱恒看着穆于菲的侧脸，他以为刚才的谈话多少能让木鱼振作起来，但她现在反而更不对劲了。
他抬起头，下意识的看向窗边，发现纪言风也在看这里。他心想，啊、这就是问题的根源。
沈昱恒瞪着纪言风，他看过这副表情，一样的无害，但眼里包含的情绪却也依然复杂。
他在思考着什麽？
沈昱恒越想越不痛快，连老师喊他回座位他都没听见。
「喂，」穆于菲用力跩他了的衣角，「干嘛？」
「沈昱恒，如果你不想回座位，那就罚站吧。」老师环着胸说到。
纪言风这时才注意到沈昱恒，他愣了一下，似乎被对方打量的视线弄的很不愉快，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流，无形中冷却，直到沈昱恒回到座位，纪言风又斜了他一眼。
这算什麽？沈昱恒不满的坐下，还挑衅似的故意弄出一声大响。连木鱼都变成了这副无聊的模样，所以他是在替木鱼抱不平。纪言风那又算什麽，一副想打架的眼神，是怎样：「来单挑啊！」沈昱恒不由自主的骂到。
「……沈、昱、恒，去走廊罚站，我来跟你单挑！」最後，换老师这麽对沈昱恒吼到。
又过了沉寂的几天，穆于菲还是同样的状态，虽然原本就很沮丧，不过她想再装的更沮丧，她希望可以让纪言风意识到，她正处在一个非常需要安慰的状态。
不过此刻的穆于菲却摊在床上，她叹了一口气，今天是她和纪言风约好要去借书的日子，可是就在刚才，纪言风打来，要她先别出门。
『你先别出门，』不知道为什麽，纪言风说话的声音有些喘，『我临时有事──』
『什麽事？』穆于菲插话。
『……苏茉她弟，嗯、受伤了。总之，我先去帮忙，不知道要多久，所以等我好了再打给你。』
穆于菲转头看着落地窗，外头有几个盆栽，由於她从没认真照顾，所以都枯了。
『为什麽她弟的事⋯⋯要你管？』
『她还有一个妹妹，她爸又在外地工作──』
『她妹都已经国中了吧，还不能照顾自己吗？』穆于菲坐起来，力度强到床板嘎唧一声。
纪言风的声音有些含糊，他说：『她看起来有点可怜，我要照顾她。』
『小米学长呢？那为什麽她不──』
『穆于菲。』纪言风在那里，在苏茉家。穆于菲似乎闻到了她家调味料的味道，『总之，在家等我。』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穆于菲承认，她是咄咄逼人了，或许苏茉的弟弟状态真的不好，糟糕到需要纪言风出马。只是她很想哭，非常非常想，因为纪言风竟然说苏茉可怜。穆于菲开始赌气，她发现，愤怒的心情已经超越了难过。
「为什麽不乾脆就说不约了？」穆于菲穿上外套，「为什麽要我等你？」
如果苏茉弟弟病了那就祝他早日康复，希望他可以一辈子都健健康康的，不是因为担心苏茉，而是如果苏茉难过，纪言风就会难过，纪言风难过，那自己也会跟着难过。
可是，穆于菲为什麽要难过？这种恶性循环到底什麽时候才能停止？
穆于菲随便拿了个包，穿上鞋。
崔梅恩原本还趴在庭院的藤椅上，一看到穆于菲便摇着尾巴扑上来。穆于菲抬头看阴天，或许还包括着满满的负面能量。这时候的天空，就像破抹布，沾满了水所以灰沉沉，只要轻轻一拧，脏水就会淌淌流下。
会下雨吗？
她拍拍崔梅恩的头，「你等我，我去等纪言风。」
穆于菲看了眼李叔准备在门口的雨伞，略过它，直接走出庭院大门。穆于菲心想，她第一次见到纪言风他爸的时候，他竟然熟识的叫苏茉丫头。
而纪言风在挂上电话的许久後，依然沉默着，他总感觉穆于菲不对劲。一直以来，如果穆于菲心情不好，那她就会和这几天一样，什麽话都不说。纪言风也知道她是为了什麽在难过。
可是像刚才那样急吼吼的语气，却是他第一次听见穆于菲那麽动摇的声音。
「苏茉……」纪言风开口，苏茉静静的坐在他身旁。
「没事，我知道小菲生气的原因，我太依赖你了。」苏茉双手紧紧纠缠在一起，「是苏沉他自己太顽皮，但他是在家里受伤的，我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处理，我──」
「没事。」纪言风安抚道：「没事就好。」
他看了眼手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虽然穆于菲还待在家里，但只要想起她刚才的语气，不知道为何心里堵的慌。
虽然穆于菲一直都任性，脾气又不好，但她其实不是个太坏的人。从前，苏茉人缘就很好，但她不懂得拒绝别人，导致她常常一手揽了很多不属於自己的工作，这种情况在国小的时候最为严重。纪言风很不满，而穆于菲都默默的看在眼里。
「你不希望她被欺负吗？」那时穆于菲这麽问纪言风。
其实也不算欺负，但他当下却也懒的解释了，不久後，穆于菲却突然跳了出来，她站在讲台前，认真的对着全班说道：「谁欺负苏茉就等於欺负我！」
他看了眼手表，窗外传来啪搭啪搭的声响。
「不行了，」纪言风边说，他站了起来，「如果你弟没事的话，我先去找穆于菲。」
苏茉愣了一下，才又淡淡的笑着说：「……好，记得带伞。」
下雨了。
穆于菲直挺挺的站在广场中央，这几天的雨要下不下，自备雨伞的人，啪的打开伞，没伞的人就一窝蜂跑去避雨。穆于菲不喜欢淋雨，她犹豫了一会，还是紧握着拳头，站在广场上一动也不动。
雨越下越大，穆于菲心想，真狼狈。
纪言风撑起雨伞，他听着雨滴落在伞上的声音。
滴滴答答──
穆于菲说过，她虽然讨厌下雨，但喜欢听雨的声音，因为那很好睡。
纪言风拿起手机，心想还是打给穆于菲取消今天的行程吧，她又不喜欢冒着雨出门。可是打了几通，穆于菲就是不接电话。
他很在意穆于菲刚才在电话里的态度，所以纪言风还是收起手机，走去了穆于菲家。当他刚到的时候，就看见李叔缓缓的把车停在门口，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却没有直接把车开进门，而是撑着伞，打开大门，不知道在叫唤着什麽。
纪言风才正要叫住李叔，又在瞬间停了下来。他听见了狗叫声。
那天他也在这里听见了，却以为是听错了。
狗淋着雨，试图冲进车的後座，李叔笑着把後座的门打开，纪言风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他看着那只黑狗，还有牠身上的白色胎记。
纪言风茫然了一下，心里顿时跑过无数的猜想，他下意识的叫住李叔，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李叔。」纪言风叫到。
李叔看到纪言风有点吃惊，还来不及招呼，纪言风又问：「这只狗是你养的吗？」
李叔顿了一下，他关上车门：「……不，是小姐养的。」
「不是，她不喜欢狗──」纪言风话还没说完，李叔就敲敲车窗，崔梅恩听到动静就在车内叫了几声。
「她是不喜欢，但她心软，」李叔对着纪言风说：「所以从小到大，就没有什麽是她真正不喜欢的。」
纪言风怔怔的看着他，随即便垂下头，李叔看不见他的眼睛，但能看见纪言风纠结的眉头。
「李叔，能帮我叫穆于菲吗？她不接我电话。」
「可能是和朋友出去了，」李叔看向还挂在门上的雨伞，「我准备的伞也没带。」
「她出去了？」
「是啊……」
李叔尾音都还没断，纪言风就转身跑了，他迟了几步才又转身对李叔说：「抱歉，她在等我，我去接她！」
李叔诧异的看着纪言风的背影，四周的雨势还没缓和。
这个时候，包里的手机不断的响，她没有接的打算。
不，她其实有点想接。
会不会是因为下雨了，所以纪言风没有要来了？会不会是要打来告诉她，今天不要去借书了，然後他会照顾可怜的苏茉。这就是纪言风会做的事，他一直以来都是先拒绝这边，并以苏茉为优先。
她都等到雨停了。
穆于菲抬起头，看见透明的塑胶质料，雨滴点点的打在伞面上。
「你为什麽宁愿在这里淋雨，也不接电话？」
这人的声音从她後背传来，越过了肩膀，窜进了耳朵。听起来有些喘。
这和之前不同，在听到纪言风声音的刹那，穆于菲不想哭，但她差点哭出来。
「等你。」
「为什麽要先出门？」
「等你。」
纪言风抓住穆于菲的手，想把她带到超商的屋檐下。
「你不担心我吗？」她甩开纪言风的手，「为什麽一见面就只会问我问题，却不担心我有没有怎样？」
「穆于菲，」纪言风冷下脸，「先躲雨。」
她看着纪言风的脸色，她是第一次清楚看见他生气的样子。她虽然想看纪言风的其他表情，却没想过他这副模样会那麽可怕。因为纪言风是在对自己生气，所以才可怕。
穆于菲赌气似的，又再一次甩开纪言风的手，她全身都湿了，浏海就像海苔一样紧紧黏在额头上，穆于菲强迫自己对上纪言风的双眼。
他眼睛的颜色，让她回想起很多事。
纪言风一直以来都是以苏茉为优先，她不只为此难过。苏茉照顾纪言风的家人，而纪言风也在照顾着苏茉的家人。这个，更让她难受。
她无奈的看着纪言风，眼睛有些酸涩。
「因为我觉得被抛弃了，」她是真的很无奈，「那你觉得，现在的我可怜吗？」
纪言风愣了一下，他紧紧盯着穆于菲，最後他沉下脸，表情看起来很复杂。这看在穆于菲的眼里，果然还是像部鬼片，他的面具一片片的碎落。
他拉着穆于菲就往超商走，这次她不敢甩开他。
「很可怜，」纪言风拉着穆于菲，说道：「所以拜托你听话。」
这个时候，穆于菲只能听见他的声音，看着他的後脑勺，却看不见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