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只想悄悄對你說(原:甜蜜的白風季節) — 【第十章】時間帶給戀人的02

电梯门滑开,我一脚踏入,「唉喔!」星期六,谁会搭电梯上来啦!我揉揉额头,发现自己撞上一个穿着牛仔衬衫的高瘦身影,是黄杰冰!

「白风小姐⋯⋯你真的⋯⋯老是撞进别人的怀里,这样叫我怎麽放心?」

他语气没好气,眼神却是满满的笑意。

「小黄狗!你⋯⋯怎麽会来这里?今天不是要去我家打工?」我觉得自己的脸颊又热又烫。

「伯母说你在值班,要我过来陪你逛逛校园摊位,他们预估人潮在十二点过後才会涌入,备料的工作已经完成啦。」

黄杰冰给我一朵最温暖的笑颜,而後牵起我的手,把我拉进电梯里。

我们沿着斜坡往下走到操场,我的手指嵌着黄杰冰细长的手指,我吞了不知道多少回口水,才勇敢地开口:「其实,我和你妹妹是竞争对手。」

「竞争什麽?」她不解地问。

「竞选实习电台副台长。」

「这样啊⋯⋯」黄杰冰点点头,「虽然我和我妹不熟,但我坦白说,你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我想起黄玉清身穿套装的干练模样,叹了口气:「我不想承认,但你妹真的很杀。」

黄杰冰点点头:「从小,不知道为什麽,她总是很拼命地去争取她想要的东西,不管是考试还是参加比赛,如果得了第二名、第三名,她会冷冷地撕掉奖状,对她而言,只有第一名才叫名次。」

「从小就这样吗⋯⋯那她怎麽会⋯⋯」我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因为这有点在贬抑自己的学校,蛋黄杰冰听懂我的意思。

「怎麽会来圣仁大学,对吗?她推甄中差一分进最想进的C大企管,本来打算在指考拼进去,结果考试当天肚子痛失常,她想要重考一年,我妈逼她进圣仁大学。」

「为什麽?」我不可置信,「她怎麽可能会同意?」

「我妈还是有点担心我,想说兄妹两人都在家里附近读书,彼此有个照应,这样她才能放心地到处出差。我妈答应我妹,等我大学毕业,就让她自由,她要转校、出国游学或留学都可以。我原本要用来开右耳电子耳的费用,转为她未来念书的费用。」

「但是,你们这麽不熟,念同一个学校,有意义吗?」黄妈妈的神逻辑,我真的不能理解啊。

「没意义啊,这两年,她根本不肯跟我说话。」

「你爸妈知道你们两人的情况吗?」我问,黄杰冰抓抓头发,「不知道,他们⋯⋯很忙,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们。」

「但你妈不是会打电话给你?」我想起黄杰冰「命运交响曲」的手机铃声,黄杰冰讪讪地答,「她自己不回家,但希望我早回家,她说外面的世界不安全。」

「这样的话,她怎麽会让你考雅思去英国留学?」我好像第一次对黄杰冰如此刨根究底,不管啦!这是行使女朋友的权利,我想中华民国宪法应该有保障我这权利的。

黄杰冰不好意思地答,「我叔叔住在伦敦⋯⋯到时我只能念伦敦市区内的学校⋯⋯」

我不放弃继续追问,「你以前有晚归过吗?我记得有人说过,他只认得学校到家里的路。」

「没有,直到认识你以後。」

「所以⋯⋯」我瞋他一眼,「是我带坏你这好学生喔?」

黄杰冰伸出另一只手,揉乱我的头发,「你才知道?好在考完研究所才认识你,不然,我肯定没办法专心念书。」

我停下来拨整被黄杰冰弄乱的头发,黄杰冰淡淡地问:「你和我妹⋯⋯要怎麽竞选实习副台长?」

我把薛爱杀的评分机制告诉黄杰冰。

「白风,绝对不要把保证收听率最高的重量级来宾,安排在我妹最重要来宾的同一周。」黄杰冰想了一会儿,慎重回答我。

「为什麽?」我谨慎地窥看我极力想邀请的重量级来宾,他点点头,答道,「这叫下驷对上驷。」

「蛤?」

「这是《史记》里的故事,战国时代有位军事家孙膑,他的好友田忌常常和齐威王赛马,田忌从来没赢过,直到有一次,孙膑要田忌以最差的马和齐威王最好的马比赛,再以最好的马和齐威王中等的马比赛,最後再以中等马对决齐威王的下等马,这样田忌三战两胜,就赢了齐威王。」

「好⋯⋯好多马⋯⋯」我觉得头昏,心里对黄杰冰说——意思是,不要把黎忆星和你排在同一周,对吧?

「你会邀请谁上节目啊?」黄杰冰淡淡地问起,见我迟疑不答,他表情淡淡地追问:「像雷正隆那样的校园帅哥吗?」

我戳他一下,「你吃醋啦?」他定定看我,我也定定看着他,「如果我说是你,你相信吗?」

「怎麽可能?」

「你不是上过电台节目了吗?」

「那是报告,而且,我超讨厌谈心路历程,好像在别人面前脱光光一样。」

「为⋯⋯为什麽?」我觉得有人把我的心重重往下拉扯。

「我爸参加香城地区的扶轮社,他们的社刊编辑在我高一下学期时访问我,访谈编辑一副『你都已经考上一中了,快,表现得积极乐观给我们看』的样子,我爸也怪我访谈照片拍起来病恹恹的,没有积极向上的企图心。」

高一,正是黄杰冰不适应电子耳与人际关系的谷底时期。黄杰冰心里的冻原,究竟有多少层的伤害记忆啊?黄杰冰和他的家人,明明可以说同一种语言,却像《巴别塔之犬》的主角和爱犬,根本无法沟通⋯⋯

我再次牵起黄杰冰的手掌,并且把邀请他上节目的话吞回肚里,默默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头。

黄杰冰另一只手擎起我的手掌,他把五只指头嵌进我的,并紧紧扣住。

「白风小姐,下次,教我手语吧。」

「怎麽会想学手语?」

「看你爸妈、张大嘴阿姨、李伯伯,那麽热烈地表达自己,我很羡慕。」

我看着他的眼,「请我当家教啊?我很贵的,你要用什麽当家教费?」

「这个怎麽样?」

他顾盼四周,人群大概都在操场那里,研发大楼旁没什麽人,他轻轻地在我唇上啄一下。

我咬紧嘴唇。

「不高兴吗?」黄杰冰忧心地看着我。

「太少了,不够⋯⋯」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笑了,俯身再啄一下。

「够了⋯⋯」我拉住他袖子,「怎麽啦?」他温柔地望着我。

「我要找钱⋯⋯」

他笑得眼睛弯弯,喉结上下滚动,掩饰他的紧张,我顽皮且飞快地吻他两次。

「不小心发现收太多了,要找多一点钱给你。」

黄杰冰没说话,但手指更用力地扣住我的手。

我想,牵手、亲吻和笑容,是最不怕巴别塔倒塌,最能跨越各种界线的语言吧?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活动地点,整个大操场排满摊位,红白色的帐篷下满是人潮,舞台区前的肥皂箱短讲区,站着一位高大结实的帅哥,是位竹野内丰型的中年男子,我看见他鬓角旁的灰色助听器和银灰色电子耳。

是高叔叔!

高叔叔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两位男同学,正以柯赐海式的举牌方式,公告演讲的主题和讲者身份:「比金城武还资深的亚洲男神・前听障模特儿・现任摄影家・高义襄」和「演讲主题:我都能当模特儿了,你/你还有什麽问题?」

肥皂箱旁围着一群少女,擎起手机狂拍他,高叔叔的演讲似乎已经准备进入尾声,他以缓慢但清晰的口语说道:「我最喜欢的表演艺术家,英国的伊芙琳.葛兰妮也是听障,我们用全身当作耳朵,去倾听世界,去走进人群,去当个表演艺术工作者,在每个当下勇敢地创造,你们一定也可以!」

我感觉黄杰冰的手指一震,肥皂箱前响起如雷掌声。

高叔叔好不容易满足了蜂拥而上要求合照的女孩们,交棒给下一位短讲者,他看见我,走过来打招呼。

「高叔叔,你怎麽在这?」

「我的摄影师朋友应邀来你们学校演讲,但他临时有事卡在台北,我来帮他代班。」

「请你来是对的,你看,你引来那麽多听众,等一下到我家吃饭嘛!」

高叔叔看看黄杰冰,「你男朋友啊?」

黄杰冰惊诧的眼光,停在高叔叔的助听器和电子耳上,黄杰冰轻轻撩起头发,高叔叔一眼认出来,黄杰冰和他一样,是戴着电子耳的人,两人讨论着各自电子耳的型号,像是聚会里讨论各自手机品牌功能差异的男大生。

我忍不住想笑,安静听他们讨论,忍着不插话,我却发现,不远处有人目光停在我们身上,那眼神比黄杰冰看高叔叔还要惊讶。

是穿着银色亮片短洋装,陪着西装革履的校长,巡视流苏花节现场的薛爱杀。

都说聋人其他感官很敏锐,高叔叔也不例外,他很快就感受到,薛爱杀雷射光一般的目光,两人对上眼神,却没有人走向彼此,没有人挥手打招呼。

流苏花节人来人往,霎那间,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静止下来。

校长对身旁的秘书说了几句话,他也对薛爱杀说了几句,而後走向高叔叔,薛爱杀在校长身後几步的距离,一行人一起往高叔叔的方向移动。

「您是?不好意思,我是圣仁大学的校长。」校长向高叔叔握手致意。

「这位是前任模特儿高义襄,现在是摄影师,因为听障身份和外表,很受媒体瞩目。」薛爱杀表情平静地为校长介绍。

「这麽多年不见,薛制作人怎麽还知道我的动态?」高叔叔眼神锁在薛爱杀身上,不太理会校长。

「你走到哪都是媒体宠儿,我怎能不注意。」薛爱杀玳瑁框眼镜下的眼瞳,波澜不兴,我今天才仔细看出,原来薛爱杀有很深邃的三层眼皮,这双眼睛应该曾经有杀意与锐利以外的神情。

「欢迎欢迎,幸会幸会。」校长打过招呼後,又风速移往各个摊位视察。

薛爱杀面无表情地跟上校长的脚步。

「高叔叔⋯⋯你认识我们学务长?」

「Elsa⋯⋯她现在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啊?」高叔叔叹了口气,「她是我前女友。」

「蛤——」黄杰冰大声尖叫 。

「白风,你不是问过我,怎麽会知道EvelynGlennie?就是她,在我为听障奥运代言时,硬是把我拉去听EvelynGlennie的打击乐演奏。」

我张大嘴无法言语,内心的播报员超想打给电台新闻组来个现场连线——原来薛爱杀的前男友在这里!原来薛爱杀传过绯闻的模特儿,就是高叔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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