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啟容此理 — 20

容晔坐在李府厅堂,身边依然带着两位丫鬟。

其实她不该来这一趟的。

前几日娘亲才因为她穿男装而气恼,结果她又为了见李启言而进宫,更因为他病发而在宫中待了一夜。而即使已知道他病情稳定,她却仍忍不住赶紧出宫过来探望。

娘亲会更气愤的,她知道。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妥。但她直到现在脑海中还是会不断浮现他昨日病发的模样,於是如何也克制不住想要亲眼看到他安好的念头。

她微愣的眼神一直对着门口,然後目光就突如其来的与他交会。

他凤眼微翘含笑,她忍不住也勾起了唇角。

「骅儿。」他问,「怎麽来了?」

「启言哥哥……」她轻声说,「我听子谦哥说了,哥哥身体还好吗?」

只有她自己知道,即便只是寻常对话,她的指尖却不停的微微颤抖着。她轻握指成拳,掩饰自己的紧张。

「无事的。」他说。

她点头,「那就好。」

脑海中转过许多话题,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同他说、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他,明明她朝思暮想的人就近在眼前,她却开不了口。

一见他便欢喜,脉搏快的连吸气都有些疼。

原来有种喜悦,是会痛的。

「骅儿难得来,陪为兄下盘棋吧。」最终他打破沉默,笑道。

她每次看到他,都是笑着的。即便是病发时受尽痛苦,却依然笑着。

她有些迷惘,却仍然只是点了点头,而後随着他前往书房。

她走在他身侧,在二十岁的少年身边,她身长仅仅到他肩头,她边走边一直忍不住偷偷瞅向他。

肤白如玉,纤长的眼睫,高挺的鼻梁,笑意盈盈的漆黑凤眸……

「好看吗?」

嗓音温润,沁透肺腑,她忍不住有些痴迷,「再没有更好看的了……」

「咳。」

听到素罗提醒般的咳嗽声,容晔立刻回神,才意识到刚刚问话的是李启言。而且她竟然还回了那样的话!

容晔整个人凌乱了,而身边的李启言依旧笑看着她。

「什麽没有更好看的?」他又轻问。

「哥哥你听错了,我刚刚自言自语……」容晔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她现在是顶着容骅的身分,坏的不是她自己的名声,但倘若李启言以为他们容家的人都这麽不着调的话,她该如何是好?容晔欲哭无泪。

「哦?」李启言挑眉,没有多做评论,脸上仍然挂着让容晔心痒痒的笑容。

容晔胆颤心惊,立刻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我们快去下棋吧,启言哥。」

李启言这次没有再调侃,默不作声的继续适才的步伐。

容晔是第一次来到李启言的书房,一踏入就被高挂起的画吸引了目光。那是一幅边关画作。高而长的关城和一望无际的草原相对,草原游牧民族在关城和高壮驻紮士兵的操练之前都如此渺小,显得矛盾而又沧桑,关城门口微开,一牵骏马少年姿态从容,身形挺拔。画上提着两句诗词,笔力犹劲大气,右下方以行楷标着容字。

「这是你兄长赠与我的画。」李启言突然开口。

容晔看着那幅画,思绪不住纷飞。

不是的。

容泽根本不擅丹青,这是她的画。是她以容泽的名义,令人从边关送来的。

去年她得知他在殿前病发,寒窗苦读却无法施展抱负,她惋惜,却丝毫不觉的他需要同情。

她信以他满腹才华,必当受重用、扬名於天下。即便前方路途险峻、困境重重,也必会通往锦绣前程。於是她提笔做下此画。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她看着着画上诗词吟诵出口,忍不住问,「哥哥喜欢这幅画吗?」

李启言轻声应了。

容晔突然有点恍惚。

她自小骄纵,行事随心,她也知晓自己聪慧,却从不肯勤勉,得过且过,爹爹因为如此没少发过脾气。但自从八年前返平阳关,她为了能够入他眼帘,拚了命的努力,她只愿自己够好,能配得上她心目中的他。

从别後,忆相逢,唯愿魂梦与君同。

但当年才六岁的她,必定不可能被他记得吧。直至今日,他一点都不知晓她的心意。甚至,他可能根本也对她毫无印象。

她用弟弟的名义见他、用兄长的名义送画作信;对他而言,唯独容晔这个人跟他生活周遭一点关联都没有。

李启言看着容晔突然有些低落的脸色,有些犹豫的开口,「若你兄长应予,此画也能够给你。」

容晔听到他话语中的无奈,忍不住想笑,方才的自怨自艾瞬间一扫而空。

她要的其实真的不多,只要往後能在他心中,留有她的一席之地。

唯此愿尔。

「不了,才不跟启言哥抢画呢。」她说,而後偏仰起头看向他,「不若哥哥替我做幅画,补偿我吧,可好?」

看到她瞬间轻展的笑颜,他也没有深思为何他的画给不了便需要补偿她,他只是也轻笑回话。

「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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