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妤倩直到这一刻才终於有害怕的感觉。
她的脑海闪过各种可能，盘算着假设真发生什麽事，自己全身而退的机率有多大。从进包厢那一刻起，她的眼神就不时扫过桌上的酒杯和菸灰缸，又不时想起自己脚下的高跟鞋及笔电。若遭遇危急，这些物件都能作为武器、让她防身用。
但这些物件若能不派上用场，当然再好不过
不出几秒，舒妤倩冷静下来。她不动声色、意思意思拿起调酒抿了一口，接着继续简报。
既然已经确定对方另有企图，她也只能速战速决──尽快讲完简报，迅速闪人。
谁知简报翻不到两页，刘宇威又拿起自己的威士忌和她碰杯。三番两次下来，舒妤倩杯里的酒若没少半点，那也说不过去，她只得逼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又酸又甜又苦的滋味在她嘴里散逸开来，还伴随着胃部涌上的灼热感。
就在这时，刘宇威的手突然搭上她的腿。
舒妤倩的简报有零点三秒无法察觉的停顿。她保持得体微笑，讲完一个段落後换了个坐姿，让他的手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大腿，可谁知道──那只手转眼扶上她的腰。
深深的厌恶感吞噬了她──她差一点把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但最终她压下那股抗拒，只是轻轻拨开那只手，笑道：「刘老板，我怕痒。」
「怕痒？」刘宇威的手又立刻放回她腰上，满口的酒味：「我又没搔你。」
瞬间，所有她能想到最不堪的话都闪过脑海。
她见过很多厚脸皮的人，也应付过不少，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麽生气。
舒妤倩发现自己连最浅的假笑也挤不出来了。
她冷着脸，草草把简报做结，然後大动作阖上笔电、收进笔电袋里。
「刘老板，我今天来是为了向贵公司提案，」她转过脸，尽量平稳而严肃地说道：「如果您对我的提案没有兴趣、或志不在两间公司的合作，我想也不需要浪费时间。」
听了她的话，刘宇威饶富兴味地笑了。
「提案？合作？」他喝光杯底的威士忌，笑容渐渐变了样，「你带个电脑、讲几页简报，就想换我一笔几十万的合作？未免也太小看我宇威集团了吧？」
舒妤倩愣了愣，装作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暗示，默默把手探进口袋：「刘老板，很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在口袋里翻找手机，凭着记忆解锁、按了几个键──她希望这个方法管用，如今她唯一能自保的方法，也只剩下这个了。
「难道你没在留意业界的新闻？你以为去年海峻广告是怎麽拿下我们家年度影音广告案的？」刘宇威也在此时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相片要她看，「就他们那点企划能力，我花一样的钱还不如给自己公司的广告部门做。幸好海峻的业务生得美，我宇威也花得起那几百万……」
这话说得已经够让舒妤倩恶心了，但看到刘宇威手机画面时，她差点反胃。
去年海峻广告的业务经理是有名的业界之花，拿下宇威年度提案时，曾是广告界的一段佳话，同行夸她漂亮又能干。只是後来多次被狗仔直击她和刘宇威进出旅馆，再加上不知从哪外流的几张亲密床照，一步步揭开大众眼里的真相：年度提案，是她靠身体换来的。
而眼前手机萤幕上的便是那时外流的亲密照，数量还多上十倍不止！
「你若不是想交换什麽，今日为何赴约？」刘宇威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别告诉我你有多高尚，这年头谁还相信可以用简报换来合约……嗯？」
舒妤倩感觉喉头一阵恶心，无法言说的愤怒伴随恐惧、充斥她皮肤的每一寸。
她倏地站起，左右手分别抓着笔电袋和手提包，迅速退到刘宇威无法碰触的距离外。
「我并不打算用简报以外的方式来交换合作机会，您可能误会了。」她边说边往後退，幸好刘宇威已有醉意，似乎没打算拦她，「既然共识不同、无法继续相谈，那我就先走了。」
舒妤倩转身冲出包厢，看似帅气潇洒，事实上她害怕极了。
是呀，明知道刘宇威在业界风评奇差，她还赴约是为了什麽？即使她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可在别人眼里，她和过往那些用身体交换提案的女人又有什麽不同呢？
缓步走出私人包厢区，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连日来的疲惫，加上钱甜的酸言酸语，她一下被激得神智不清了……为了挽救工作室，来和这种素行不良的对象交涉，值得吗？
又，为了马力影像、为了湛路遥，赔上自己白如纸的名声，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