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凑巧的时机,我几乎能够确定子桑聿勋就是在等待我的到来。不能泄漏身分的规则明显被彻底得执行,在人群间穿梭的侍者显然不只有提供食物饮品的任务,几个衣着华美的男性各自走至心向的小姐面前,从容有礼却难掩初次见面生疏地邀请她们共舞。
本来想在这一首曲子稍微在旁歇息,仔细观察大厅内的情况,没想到一个身着墨黑色西装的男人倏地步至我的眼前,在恰到好处的距离为我弓下了腰。
「请问我能否有那个荣幸,邀请小姐共舞一首?」
我很快调整脸部表情,「当然。」
来人伸出手,我轻轻地覆上,隔着一点距离踏入中央舞池,流光在人群间闪烁,我向那男人靠近了一些,右手伸直着与他交握,左手则攀上他的手臂,同时感受到对方的手掌贴上我的侧背。
低缓悠扬的乐曲流泻,对方腰部重心移动、左腿迈出,我跟上他的步伐,三步循环的旋转,属於我们二人的空间,眼前两件式黑色西服在略为幽暗的环境中隐隐反射着光,双排扣式的内里背心解开了几颗,除了黑色领结外没有多余的装饰,相握的手心无可避免的沁出一点汗,我对上他的目光。
「小牧你这麽想跳舞啊?」我透过一次旋转在他的耳畔轻喃。
牧谦行没有说话,在面具的遮掩下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必须假装的疏离感让我无法探知他的情绪。我们两个轻快地舞着华尔滋,在几次踏步、回旋後我跟上了他较小的迈步,不协调感逐渐散去的时刻,一曲已终。
装模作样的行礼,我俩随着群众退至一旁,在这样随时可能被窥听的环境下,我随意地提出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牧谦行倒是回覆了我,只是言词依旧冷冷淡淡。下一首曲子前奏滑出,一个看上去年纪稍长了我一些的陌生男人用了最繁复的贵族礼节邀请我共舞,我停下与牧谦行的交谈,看了他一眼,他抿了抿嘴唇,弓下身子、捧起我的手微微颤抖地轻吻我的手心,随即旋身离去。
「小姐认识方才的人是吗?」在步入舞池後男人问,他的声音与外表气质不同,彷如没有经历变声期般清亮,即使压低了音量也不显得低哑。
我微微一笑,适应着男人带动的脚步,不过这人舞动的步伐与我原先的相仿,很快地调整回来,第一次与陌生人的共舞并没有让我出糗,「只是上一个舞伴尔尔。」
对方没有继续询问,我也无从得知他的疑问究竟只是为了寻一个让人不那麽尴尬的开始,亦或是真的想探知我与牧谦行的关系。在这个场合,於我而言多人行动反倒是危险的,那样更容易被辨认出身分,而当他们发现无从定位我、或者发掘出我平民假身分的时候,将衍生出很多很多的麻烦。
跟这个男人跳舞让人自在,他不追求华丽的舞步,也不刻意贴近与女伴的距离,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也在调整自己的步伐以适应我。
曲子终了,他绅士地握住我的手步至一旁,不知为何地知道我想休息,取来了两只晶莹的香槟并带着我寻到了一张空着的长沙发,一起坐了下来。
漫无边际的闲聊,期间侍者来过一次注满我们的空杯,我能察觉到他对我身分的兴趣,但男人始终没有哪怕试探性地探问,而我相信我能知道他是谁。
在一首曲子将要结束之时,他表示出了离意,我们轻轻地拥抱,他最後留下对我礼服的赞美便走入了人群之中。
之後的几个舞伴不再有令我格外留意的人,现在的这一个甚至执着的令人厌烦。我再一次的回避掉他使人不悦的好奇心,为了不引起冲突导致受他人注意,我被迫地与他滞留在一个离餐桌有段距离、恰巧没有服务人员经过的舞池边际,就在我的耐心即将燃烧殆尽,吐出的话语不再如先前温润有礼,一只手臂将我揽向他的胸膛。
「玩得开心吗?」突然其来的亲昵让我有些傻愣,明白来人的用意後我乖顺得倒向他的怀抱,双手捉过他另一只手握在手心间轻捏,「嗯,我刚刚跟这位先生结束一支舞,他的维也纳华尔滋很沉稳轻缓。」我微笑看着那个顽固的男人,他的脸色才开始有些不好看。
蒲御蘅招来了侍者,这个男人看了我俩一眼终於离去。说服自己这麽蠢的人不会抽丝剥茧出我们的身分,此时会长大人塞给我一块小饼乾。
「谢谢你啦,你如果没出现我现在可能就引起大骚动了呢。」我细细咀嚼那块猫舌饼,来人笑着正想说些什麽,宴会厅的灯光忽然逐渐转亮,蒲御蘅松开了我。
大厅内对面的那一隅,姑且称得上是舞台的地方,一大半被演奏音乐的乐团占据,此时有个人从後台走了出来。
今天的主角终於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