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吗?」注意到温阳看着自己的表情不寻常,女孩微微偏着头问。
温阳没有回答,只是用余光瞥了眼绣在她右胸口的姓名,然後又把视线移回她脸上。
「你叫于花酿?」
「啊、嗯。」有些紧张地望着温阳严肃的表情,女孩对温阳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不知所措。
温阳的眉却锁得更紧了。
没半个亮字。
但他并不觉得是自己搞错了,因为当他第一次对上她眼睛的瞬间,就再也没办法将其从记忆里抹去──
大概她的绰号并非取自於她的名?温阳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观察一段时间。
「我是温阳。」伸出手,他再次扬起礼貌性的微笑,「从台北转来的。」
见他脸上终於换上不带有侵略性的表情,于花酿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多多指教。」她回握他的手,「我在二年六班,你呢?」
「九班。」他笑得更灿烂,上扬的弧度里藏着得意。
他们同年。
他又多了一条线索,不随便放弃机会果然是对的。毕竟他已经找了他们回忆里的那个女孩十年了,只要看见一丝光芒就必须牢牢捉紧。
「那要、一起上学吗?」
温阳微怔,没想到她会这麽大方地邀约,但还是点了点头,「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清理一下吧。」他指着她脚下的一片狼藉,苦着一张脸笑。
于花酿闻言,缓缓低下头,接着懊恼地抱头蹲下。
她根本完全忘了这回事。
除了处理这般惨况,她还得回家重做那一整篮加上被撞的温阳的早餐才行,更惨的是放学回家後必须如实告诉姑姑这件事,并且赔上自己的零用钱。
她摸摸口袋乾瘪的钱包,再看看眼前笑容可掬的帅哥,不晓得该笑还是该哭。
「怎麽了?」看着于花酿复杂的表情,温阳也跟着蹙起了眉。
于花酿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指了指身旁的混乱,有些无奈地解释:「那些……是帮同学买的早餐。」
「我可以陪你去重买。」
「我家开早餐店,他们指定要我做的。」于花酿用力摇摇头。
「我帮你跟他们说。也不是什麽严重的事,总会有商量的余地吧?」温阳不解地看着她。
于花酿不说话,将视线从温阳的眼睛移开,试图掩盖方才从她眼底一闪而逝的为难,却不晓得捕捉别人眼中的情绪,可是温阳这辈子最擅长的事。
她肯定有什麽难言之隐。明白了这个事实,温阳也没有再开口提出自己的建议,就是等待着她的下一步,任凭时间在他们的沉默之中流逝。
可于花酿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尤其当对方闯进她想要藏起来的区域时,她就下意识地想要後退,想要拉开距离。
「你先走吧,要是陪我回去会迟到的。我骑脚踏车很快。」她站起身,扑扑裙摆上的灰尘後抬起头,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温阳却一点也没理会她,丢下了一句「我载你」,便蹲下身去收拾垃圾,留下愣在原地的于花酿。
倒不是对他的行为感到不满,相反地,她对这份蛮横的体贴有股说不出熟悉。
这个世界很温暖,对她好的人很多,但是完全不留余地、不允许她拒绝的就只有那个人,留在她记忆深处,很模糊,却也很清晰的那个人。
这麽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想起他。
于花酿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脑袋里只是闪过他们一幕又一幕的回忆,四周开始飘起漫天飞舞的白雪……
等她反应过来,温阳已经坐上脚踏车,来到她面前。
「上来吧。」他说。
于花酿点头,没有再多说话,乖乖地坐上後座。
因为是脚踏车,她坐着的地方就已经是车身的最後了,除了温阳的腰际,她的手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放。
但是她从来没碰触过男孩子的身体呀!
于花酿看着他被汗水沾湿的制服,伸出颤抖的小手,忍不住又紧张了起来。
温阳却在烈火之上又浇了油。
「抓好。」短短两个字,让于花酿的脸颊在弹指一瞬之中涨满苹果般的红色,又把手给收了回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被烧成了灰烬。
「直走到底然後右转。」她若无其事的替他指路,心里的小鹿却不知道撞死了几头。
温阳应声,当低沉的嗓音乘着他们身旁的气流划过于花酿的耳际,她忍不住颤了一下身子。她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连他的鼻息都能轻易撩动自己的心弦。
偏偏这附近的路面虽也不至颠簸却也称不上平坦,随着脚踏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贴上温阳的背脊,她怎麽敢单靠自己的小脑来维持平衡,只能不情愿地伸出手抓起他的衣角。
树影交错着笼罩在他们身上,短暂的凉意稍稍舒缓了于花酿的紧张,手心里不断冒出的汗水也渐渐被风乾。
她低头数着脚下一圈圈阳光穿过缝隙撒下的光点,但每算一圈,她的煎熬就又增长一点,五分钟的路程彷佛被拉长成一世纪。
她从没想过回家的路会变得这麽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