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最壞的幸福 — 04. 鍾家的獨生子 (02)

如果替小孩取名谐音「忠诚」,起码应该是颇为重视这项品德吧,但自己的名字,简直像是为了嘲讽父亲的失德而取的。

锺诚是何时开始有这种想法的,他记得很清楚,就是从他「儿子」出生那天。

「爸。」

锺诚慢慢睁开眼,一个青涩略显畏缩的男孩子正局促地站在他面前。

这是他情妇的儿子。

锺诚露出慈爱的笑容,「喔,书维,来了啊,看过爷爷了吗?」

何书维难掩尴尬狼狈,扭扭捏捏低语:「锺……哥……那个人在里头……我不方便进去……」

见状,锺诚便知道何书维肯定是受到锺时雨的刁难,他摸摸男孩的头,安慰:「那就晚点再跟我一起进去,爷爷一定也很想见见你。」

闻言,何书维的眼底点亮了光芒,对锺诚开心地点点头。

手机无声震动,锺诚走开几步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下属的声音,他嗯了声,简洁道:「说。」

「老先生的遗嘱由律师团中的三位律师共同负责保管,每位律师手中都只有一部分,邱律师和郑律师那里没问题,就是吴律师比较难办。」

「本来以为吴律师就是那个人派去给孽种擦屁股的,没想到还懂得『忠诚』这两个字的意思。」锺诚的语气不咸不淡。

未能达成上司的要求,下属倒是有点心急,「要不等到老先生去了,在遗嘱公开之前再跟吴律师谈谈……」

「三个律师里有两个站在我这里,还需要怕最後那一个吗?」

「锺先生的意思是……」

「遗嘱这种东西,真假不重要,真正公开且被承认的就会是真的。」

「是,这部分,邱律师和郑律师已经处理好了。」

锺诚忽然沉下声,「确定处理好了?」

下属被他突如其来的严厉给逼问得结巴了一阵,「啊,是、是……」

「我不管那个人留给孽种多少东西,那怕是最不起眼、最不值钱的,都不能到他手中,一星半点都不行!」

锺诚挂掉电话後,面上依旧充满戾气,在旁的何书维见了连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锺家的任何事情插嘴,他充其量就是个傀儡而已。

锺诚花了十几分钟才压下那股在心底燃烧了十几年,却未曾减少的怒火,拍拍何书维的肩膀笑言:「放心,该你的,一样也不会少。」

何书维只敢唯唯诺诺地点头。

这是锺诚情妇的儿子,和他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但是比起一个公公强暴媳妇後生下来的,根本不知道该叫儿子还是弟弟的怪物,他宁肯认一个外人的血脉当儿子,即便将来把锺家的一切都交给外人,他都乐意。

只要能让那个怪物一无所有。

早在三个月前,锺时雨就知道锺老爷子病重入院,只是他不被允许来探望。

无妨,与其面对一个生命走到尽头,大半间都在睡着,只剩下一副空皮囊的老人,他宁愿过自己的生活。

反正十八年来他都是这麽过的。

倒是这个礼拜突然就解禁了,还规定他每天必须来一趟。

「好了,已经半个小时了,功德圆满,我先走了。」锺时雨捻熄菸蒂,随手扔进垃圾桶里,看也没看床上的老人一眼,朝吴律师随意摆手,就要走出病房。

门开启,房门外站着他的父亲和自以为是喊他哥哥的男孩,一个全然当他不存在,一个明显流露出畏惧。

既然对方没有让开的意思,锺时雨双手插在裤袋里,也立在门口,直到那个「弟弟」怯弱地躲进了父亲的背後,他才向前进,途中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地撞了锺诚的肩膀一下,锺诚瞬间一脸阴沉,嘴唇轻轻动了动,只有锺时雨听见他说了什麽。

「爸,我先走啦。」本想一走了之,锺时雨却又回头拍拍锺诚,「别老是在外面陪情妇了,记得回家陪陪妈,她老人家可想您了。」

其实他这番话就是胡扯,「妈妈」是什麽?也不过就是一个他学过,但如今已经不会渴求的名词,连面都没见过,哪会知道他们夫妻相处得如何?他只是恰巧知道锺诚这些年都是待在情妇那里,不回家。

锺诚猛地回头,手臂跟着扬起,朝他的侧脸重重落下,锺时雨没有自虐的兴趣,便闪开了,脸上掠过一抹戾气,对他低语:

「有胆你就说啊。把你刚刚说希望我去死的那句话,大声说出来,搞不好就真的成真了。」

锺诚牙根紧咬,他几乎想立刻手撕这个孽种。

但是不行。

知道锺时雨身世内幕的人,在这世上已经没剩几个了,这等丑事必须随着这些知情者的死亡,带进泥土中腐烂。

锺诚自然不可能在媒体盯紧锺家的时候让这件事曝光,所以宁可对这个「儿子」视而不见,也不会和他正面冲突。

锺时雨早知道锺诚会是这种反应,嘲笑败者似的,哈哈大笑走了。

「为什麽不是你去死?」

他还想问他们,既然这麽希望他死,为什麽要把他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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