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翎於公司睡了一会，一直到包里头的手机响起时，她才恍惚地从睡梦中醒来，抬头看齐子晨的座位，那儿已经空了，估计是去开会，她找到还在响的手机，上头显示应晟的名字。
“你在哪呢？我到你家楼下了。”
程翎倒回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的白色灯管。“今天早上被叫回公司，正在副总的办公室睡呢，你来公司载我吧。”
“没地方睡了吧你？连副总的办公室都跑进去睡，也不怕人家把你怎麽着。”应晟忍不住碎念，她总是如此不防备着别人，或许他不会对她做些什麽，可别的男人却不一定与他一样。
她担心应晟又继续长篇大论，草草转移话题道：“得了吧，快来接我，咱们去吃东西，要饿死啦！”
应晟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接着挂上电话。
程翎坐起身，打个呵欠过後，张望着办公室内的模样，齐子晨的书桌摆放得整齐，她极少看见一个男人的桌面如此乾净，除了蒋西墨，程翎几乎没见过这麽整齐的书桌了。
想当年住在蒋西墨的别墅里头时，她头一次进去他的书房，还是听见他与蒋父在吵架，那时她只是想关怀他，没料到竟被蒋西墨捉进去，压在书桌上欺负，她忘不了他那深情款款的神情，估计是太过印象深刻，回忆起来她就带着不自觉的笑意。
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傻笑着，她转转眼珠，轻笑一声。真傻啊程翎，那些都过去了，都只是过去。
外头太阳大，程翎没有打算下去等待应晟，那家伙是个慢郎中，总是慢吞吞的，若是出去等他，肯定被太阳晒晕，指不定还会中暑。
於是一直等到应晟传讯息给她，程翎才离开公司，上了他的车以後，程翎夸张地说道：“我都要饿死了，慢吞吞的，我死了你给我爹赔个女儿去？”
应晟露出晦暗不明的笑容。“瞧你在别的男人的办公室里头都可以睡得毫无顾忌，要也是你家副总该好好跟你爹谈谈，干我什麽事？”
程翎尴尬地“呵呵”两声，全当耳边风去，应晟平时看来好揉捏，殊不知那张嘴却比什麽都还锋利，与程翎相较起来竟是不相上下。“别这麽像我娘，虽然我娘长期不在国内可我还不缺个娘呢。”
他忍不住笑，说道：“说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见他笑，也跟着微笑起来。与其说是她在逗着他开心，不如说程翎自己在寻开心，这阵子因为蒋西墨，她心情低落许多，若不是应晟时时刻刻在她身旁唠叨着，怕是自己也没办法接受现在的模样，无论是自己抑或是他。
那些东西太黑暗了，本来就是应该被遗忘在暗处，永远不见光明的，正比如他们，也相同的不应该如此，程翎从没想过，蒋西墨会这麽把他与自己推落无尽的悬崖，疼痛得这样深刻。
程翎晃晃脑袋，试图甩掉那些使她不安的念头，笑着问道：“上哪儿吃饭？”
“看你呀，看看你想吃些什麽？”应晟专注地看着前头的路，随意地应道。
眼看这应该是要去应晟家里的路，程翎想了一会，既然是他家附近，那应晟肯定晓得哪儿有吃的，她乾脆地摆摆手，回应：“你带我去吃吧，既然是你家附近，哪里有吃的你肯定比较知道。”
应晟应了声，不一会儿，把车子开到一间云吞店前头，停好车後才让她下车。
“唷，还挺刚好的，这几日我还挺想吃云吞呢。”程翎笑着瞥他一眼。“玄幻了，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什麽蛔虫？恶不恶心？”应晟皱眉，见她笑，却也跟着笑。
程翎哈哈几声，回应道：“不恶心，你比较恶心。”
“……我看我一会还是坐在旁边看你打扫好了，看看你能不能安静些。”
两人一边对谈着，转眼间便走到店家前头，应晟领着她走进去，店员马上凑上来，带着他们找个位置坐下。
店里头没有几个人，程翎望着功能表，说道：“来碗云吞面吧。”她转头，看见应晟点几道奇特的食物，上面写着“蟹黄”两字，她偏过头，没有多少兴趣。
包里头的手机叮叮地响了几声，那是讯息的声音，她翻找出手机，看见上头出现蒋西墨及齐子晨的名字，程翎首先打开齐子晨的讯息，上面写着：“离开了？有没有吃午饭？”
程翎传出几字回应：“哦，先走了，下午还有事呢，这会正在吃，今天吃云吞。”
确定讯息送出後，程翎找到蒋西墨的讯息，犹豫几秒钟後才点开来。
“你想要的活页纸我让康乐帮你订下了，过几天会送到，记得取货。”
她敲敲桌子，有些讶异蒋西墨竟然知道她最近正在找活页纸，对於他灵通的消息，程翎不免还是有些不习惯，即便从以前就是如此，这一点，蒋西墨还真是无论相隔多久，就是不会改变。
她思考一阵子，回复：“好。”
既然蒋西墨有这个诚意给她买东西，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即便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不是太过亲密，可蒋西墨也不是轻易就能打发的人，若是她不收下，他肯定会在其他地方发难。
“最近心情还好吧？瞧你好像挺忙。”一旁服务生端着云吞面走来，巴掌大的碗搁置在她眼前，程翎执起筷子，将面球打散。
“忙的都要没感觉了，近期咱们伟大的总监想了几个游戏方案，筹备着呢。”
程翎笑，拿着汤匙喝了口汤。“就晓得你这家伙冷血。”
某种层面来说，程翎是真觉得应晟是个冷血的人，她抿着唇瓣，不禁想到自己。自己可是个与他相同冷血的人？她自己也不能肯定，只是当她回忆到蒋西墨时，却还是有一股无法抑制的悲痛，她将自己挡在那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正是因为害怕自己再次受到伤害，说来她是自私的，但冷血？或许不吧，她会疼。
可难道应晟不会疼吗？她明白他是如何疼爱木央兰的，一段情感的结束，谁能不疼？她想过，如果要形容这样的结束，带给她是怎样的感受，不像是将自己身上的器官狠狠摘下，却像是将一条看似不起眼的血管剥离，哪怕当下不是那样疼，最後也会发现那样的缺失，是怎样也弥补不来的。
“如何？喜欢不？”
程翎回过神来，将口中的云吞嚼了几口，回应道：“难得吃到这样好吃的云吞面了，我小时候在C市吃过一家十分好吃的云吞，後来店关了，我就几乎不吃云吞了，想吃，也只能勉强吃些没这麽好吃的，这家倒是不错。”
他看着她，眼眸中深藏着笑意。“喜欢以後常常带你来。”
“才不，”程翎缓慢地扬起嘴角，像回忆到什麽似。“好吃的东西就必须久久吃一次，这样才不会腻。”
从小她就是被捧在手掌的小公主，就算程年谦管得严、教得紧，可对待程翎还是相当好的，她想要些什麽，就会有什麽，身上穿的衣服不是有品牌，就是没品牌，却十分昂贵的，她从来不理解什麽叫做奢侈，因为那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无论是谁，都理所当然地宠着她，甚至是食物，只要她喜欢，她便能吃到腻，相较於以前，往後的生活，她可是收敛的多了。
他们迅速解决午餐後，程翎随着应晟回到家中，才一走进门，里头一片淩乱的景色便将她给震住，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里头，接着看着眼前插着腰，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的应晟，正琢磨着自己应该如何说他，最後她说——“你还真不愧是猪啊，这是猪窝吧？”
听出她语气里嘲笑的意味，应晟竟不晓得如何反驳。“你才猪！你全家都是猪！”
她笑，带着一股邪气。“我跟我爹报备去？”
应晟：“……”程翎肯定嫁不出去，至少就她这样的个性，肯娶她的人估计是眼睛瞎了，否则就是遭放蛊。
程翎随她走进房里头，将自己的侧包放置好，随手将自己的长发用发圈绑成一个俐落的马尾，接着就开始帮忙打扫。
忙了一圈，最终将房间整理成她看得顺眼的整齐模样，程翎忍受不住地一边抱怨：“你这房间真的是猪窝，从没见过这样乱的书桌，就你的书桌最乱！”
翻到第二层，里头一堆信件，程翎将信件抱出来，坐在一边的应晟瞧见，慌忙上去抢走那些信：“这个不要动！”
一看就晓得有鬼，她敲敲木桌，打趣地笑道：“怎麽？情书啊？还不准我看？我对那才没兴趣。”
应晟：“才不是！”
“不然呢？”程翎逗他得了趣，打从心底想知道那信是什麽，凑过去想抢信封，却被他给躲开了。
“你别想看，看了气死你！”
程翎一脸懵样地瞧他，“气死我？难不成你跟蒋西墨偷情没让我知道？”
“……”应晟一脸想死，她一直都如此口不择言，只是这样的口不择言也太不应该了。“胡说什麽，你、快些整理，等等我还要出门，总监那有事找我呢！”
“行，行，我不闹你。”程翎双手一摊，回过头整理起书桌。
打扫完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程翎向应晟讨一件她能够穿的衣服，他从衣柜里头翻找出一件黑色的T-shirt，上面有几个英文字，她听见他说：“这件衣服是我前前女友原本要买来跟我一起穿的情侣装，这是我的衣服里头最小的一件了，你试试。”
坐在床上的程翎愣了几秒钟，毫不尴尬地抓住他扔过来的衣服。
“看你穿这件衣服感觉真奇怪……”
一旁的应晟明显还在尴尬，程翎呵呵笑了几声，对着他指使：“转过去。”
应晟不明所以：“啊？”
她突然忍不住想，怎麽自己遇见的男生都这麽迟钝？“不转过去是想看我换衣服？”
“哦……”他应声，意识到些什麽，才转过头去，随意地抓一件床上的衣服，盖在脸上。程翎呵呵笑着，慢吞吞地换上衣服。
“好了，转过来吧。”
有瞬间，应晟正在想，能有什麽样的形容词可以形容自己现在五味杂陈的心情，可最终他抿着唇瓣，勉强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