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釉染眨眨眼睛，慢吞吞地移动到熟悉的位置。说实话，其实平日也可以见到陆尽恒，对她来说不算惩罚啊。
「明明是恒哥自己让我等你回来。」憋了憋，最後憋出这麽一句不算反驳的话语。
陆尽恒有片刻失神，然後弯起眉眼笑了笑，「嗯，小姑娘真的很乖。」
啊！苏釉染憋到脸都红了！
像哄孩子般，陆尽恒温柔地说：「既然这样，那小姑娘可以乖乖拿出物理考卷，好好学习物理吗？跟恒哥当个同桌？」
「恒哥不当第二名了吗？」苏釉染顺着想像，乖巧地问。
「嗯？当啊，让你考第一啊，或是我考第一你考第二。」陆尽恒耐心解释。
「那宁哥怎麽办？」
气氛忽然有点僵，其实苏釉染说完的那瞬间就有点後悔，但话说都说出口，也不可能时间逆流去收回。
只能徒劳地张张嘴，脑袋空白地想着该说什麽话补救一下尴尬的气氛。
陆尽恒起先脸有点黑，随後看到苏釉染紧张的模样，立刻无奈地笑出声，「所以赶快读物理，才有机会把第一名拉下去啊。」
恒哥都给台阶了，不顺着下的人不是聪明人！
接下来倒是正经的读书气氛，上课时苏釉染有把错题做了标记，陆尽恒搭配她的计算纸看了几眼，就找出她还没有学会的题目开始讲起。
其实就是藉一个题目，讲起这单元的架构，让苏釉染可以重头到尾完完整整的吸收，而中途没有缺漏哪个关键点。
苏釉染背包里的其他讲义完完全全是多带了，因为一整天下来陆尽恒都从这份考卷延伸出好多知识点，每吸收完一个部分，就会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让她整理脑袋里收获的资讯，结束後接续着新的开始，加上中午出外吃午饭的时间，整张考卷讨论完，图书馆也要到闭馆时间。
好在她的脑袋是聪明的脑袋，太阳穴的酸胀感不是因为排斥读书的疲惫，而是太多收获的充实感。
「明天在家好好休息一天，下礼拜课上完有问题我们再讨论。」陆尽恒这不是疑问句，更似陈述句。
苏釉染几乎没心思反驳他，没多想就点点头。
看她因为高专注而略显疲惫的模样，陆尽恒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声说：「回家吧，下个单元就没那麽难了。」
两个人收拾收拾，陆尽恒倒没再提一起吃晚餐的邀请，将苏釉染送到她家公寓楼下目送上楼，才迈步转身回到外头热闹的街道，给自家的小公主买晚餐。
从假日有陆尽恒的生活到平日生活也有他的存在，她出乎意料很快习惯。
她跟陆尽恒两个人相处的模式比其他同学想像的都平和太多，甚至两个人太有默契，八卦小组组长宋纱莎想到上学期开学遇到的情况，跑来打探情况。
「你跟恒哥什麽情况啊？」
苏釉染收书包的手顿了顿，尔後冷静地回：「什麽什麽情况？」
宋纱莎一副「你还是太嫩」地看着苏釉染，压低声音怕周遭同学听到：「不要瞒过恋爱中的女人的眼睛，你们感觉就有情况。」
她接续着嘟囔，「宁玮和方裕鸣都没看过恒哥对哪个女孩子那麽好，国中是行走的性冷淡，高中在满是男生的班级都不太参与其他讨论，虽然有传言说他是因为女孩子所以自愿掉到八班，可在八班的人也没见他跟哪个女孩子互动多啊。」
眯了眯眼，打量般地盯着苏釉染：「最多的，也没恒哥跟你互动多。」
这个期间苏釉染已经收好书包，一脸无奈地看着想挖消息给小说加题材的宋纱莎，回答：「真的没有什麽，只是刚好我跟他妹妹认识，间接比较熟而已。」
「咦？」宋纱莎马上被吸引过去，「你还认识他妹妹？」
苏釉染点点头，深怕宋纱莎想岔，赶紧讲讲跟陆薇芝的渊源，「我国小就跟薇芝同班，上次不是去三中校庆吗？那时候刚好遇上恒哥上不去国三班级就帮忙了下，才知道人家是去找妹妹的。」
「再後来……」苏釉染停顿了下，思考措辞：「再後来陆薇芝成绩差也不想要恒哥帮她补习，刚好我们家住附近都会去同间图书馆，没几个礼拜就因为这样跟恒哥熟了。」
宋纱莎身为小说家的直觉告诉她事情绝对没有这麽单纯，可苏釉染看起来丝毫没有想要谈恋爱的样子，好几次晚自习找恒哥也是因为宁玮的位置被她占据没办法问物理，又觉得解释得合情合理。
总不可能陆尽恒单相思吧？他看起来就不会委屈自己单相思。
苏釉染没给宋纱莎更多机会了解他们的情况，眼看出去买小点心的三个男人都回来了，宋纱莎也自己收回八卦心态，蹦蹦跳跳到男朋友身边讨东西吃。
苏釉染自然地接过陆尽恒递来的小饼乾，再顺手收下方裕鸣抱在怀里的苹果汁，安抚自己晚自习时段飞速消化晚餐而空虚的胃。
宋纱莎在说什麽苏釉染都懂，只是自己真的没有那麽多想法。
苏釉染的所有想法，全都拿来记下第二次考试的重点。不过迎接第二次期中考前，学生间有个重要活动，不是所有学生，范围大概包含她的好友群而已。
这个日子在礼拜四，对此，宋纱莎沉痛地教训着不重视这个日子的苏釉染，「这麽重要的日子，再怎麽心痛，都要割舍读书时间出来啊！」
苏釉染被她的表情逗笑，笑得又无奈又快乐，「没有那麽重要，又不是要十八岁了。」
听闻，宋纱莎马上陷入沉默，回复过来後拍拍苏釉染的肩，继续有点沉重地说：「姊妹，不说开，我们还是姊妹。」
「本来就是啊。」苏釉染笑得眼里炸出狡诘光芒，指了指宋纱莎，再指回自己，「姊，妹。」
宋纱莎觉得牙有点疼，想咬人。
可惜咬不成，只能把这股闷气用大吼发泄出来：「宁玮！恒哥！方裕鸣！看看这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人！」
另外三位男士撇过头去，表示不想参与这场姊妹战争。
闹过一阵子，最後五个人还是跟学校把今天晚自习给请假，出去一班同学大力推荐，学校附近一间便宜又有卫生的烧烤摊吃一顿庆祝的晚餐，庆祝他们之中的小妹妹苏釉染长大了。
他们没有选在烧烤摊这处人来人往同时油烟味重的区域进行下个活动，两个女生勾着手臂後头跟着三个男士，一起到星空笼罩的公园内，在路灯渲染的气氛下赠礼。
宋纱莎小心翼翼地从书包拿出一整天小心保护的小纸袋，让苏釉染拆开包装以後替她打开香水瓶，沾染一些到她的手腕上。
「这给你，我看了瓶子包装、看了使用香料，就觉得这是属於釉染的味道。虽然你还没十八岁，正在十六岁的青涩年华，但擦点香水展现一点成熟青少年的魅力，我想可以吸引到很多男同学的！」
说到最後一句话的时候，宋纱莎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闹得苏釉染有点无奈。
不过当她将左手手腕抬到鼻前，嗅入这股带有淡淡茉莉花香又夹杂其他清新花朵的味道时，一下子忘了宋纱莎言词里的调笑，马上喜欢上这股味道。感激地看了眼宋纱莎，并且仗着自己还是青涩年华，伸开双臂抱住对方展露学校难得一见的撒娇模样。
宋纱莎回抱了她，温柔的暖感袭上心头，苏釉染觉得有点鼻酸。
为了掩饰这般景况，拿出了跟一班同学学到的插科打诨，在宋纱莎耳边说：「你这样真的好像是我姊了！」
宋纱莎马上收起所有柔情，把怀里的苏釉染推开，笑骂：「管你！同个年级就是同个年纪！」
这之前苏釉染唯一能称作朋友的只有陆薇芝，这麽多年，她俩的关系也不会为对方庆生，更遑论有男同学记得她的生日、甚至花心思买生日礼物送她。
「我不知道他们三个一起买了什麽，神神秘秘的，可能是怕我鄙视他们的直男眼光。」
苏釉染不自觉对上陆尽恒的目光，听到宋纱莎的「直男眼光」，忍不住笑了出来，陆尽恒无奈地看着她，等她笑了一会儿，才慢慢地从背包拿出他们三人一同准备的礼物。
苏釉染在宋纱莎地催促声下打开，吃惊地看着向他们──里面装了一个平安符，和一个毛笔砚台的吊饰。
方裕鸣笑嘻嘻地说：「害怕苏姊你继续当我同桌被带偏，稍微迷点信，希望你有一天可以考赢宁哥！」
苏釉染马上转头去看宁玮的脸色，如往常一样包容大家的玩笑。宋纱莎也看到了，马上在旁边帮腔：「对！考赢宁玮！这样我就会是全校第一的女人了！」
「……现在不是吗？」
宋纱莎马上想到哪里不对劲，马上改口：「这样我的女人就会是全校第一了！」
苏釉染：「……」他们刚刚不是没喝酒？怎麽国文小天后宋纱莎的国文水准突然下降那麽多？
作为放松的小插曲，生日庆祝过後，没过几天期中考也来补送祝福。
这次的物理如同第一次考完试後陆尽恒所说一般，概念没有那麽复杂，每个假日的无偿家教上完後苏釉染做题目时满得心应手，只是成绩出来的时候令她百般不解。
宁玮还是第一名，陆尽恒跟她谁都没有考赢这个最上位的男人，陆尽恒也还是第二名，只是接续在後的第三名，不是苏釉染。
不过也没停在第七名，退出位置让方裕鸣跟他的灵魂同桌又相聚一块。
所有老师讲解考题时，接收到最多带有遗憾目光的莫过於苏釉染，因为她有机会上前三的，只是包括本人也没想过除了物理以外的其他考科，错了不少不该错的细节。
往好的方面想，这次考试她进步了，前往第五名的位置。宁玮是她第一个同桌同时是班上认识的第一个人，方裕鸣则是在她那半学期熟悉的第二人，头一次同桌换了不常讲话的同学。
好在那同学就算跟苏釉染不熟，这半年时间心里已经把她当敬佩的妹妹看待，当下让五、六名的位置互换，苏釉染隔个走道的距离就可以找到宁玮。
换好座位後，苏釉染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思索着为什麽自己错了那麽多不该错的，跟先前好几次考完试就怀疑自己的情绪不一样，当时是面对未知的结果，大脑在恐惧下自然产生的怀疑，现在则是在已经见到结果以後并且肯定自己努力的过程时，无法接受结果。
不够努力吗？不是。
这到底算是什麽？难不成是自己上次掉到第七名，理智承认了自己因为不够努力而倒退，但被情感控制的潜意识在那麽多次怀疑自己却还是拿到公分的情况下，不能接受明明多了把握却不得高分的情况？
「小姑娘。」
中午时段嘈杂的教室内，苏釉染在新位置上无法自拔地深陷情绪当中。
「小姑娘。」陆尽恒敲敲桌子，欲把失魂之人唤回。
「嗯？恒哥，怎麽了？」情绪被打断後，苏釉染竟然想不起方才脑袋里是什麽想法。
陆尽恒没有马上说话，只是认真打量她，看到对方缩了缩身子要移开视线，才道正题：「要吃午餐了。」
这麽快？她抬眼看向黑板上的时钟，发现不知何时下课钟声已经响过，正是人挤人的午餐时间，就算他们都有位置，可是现在出去，排队等饭也要一段时间。
苏釉染抱歉笑笑，跟窗外招手的宋纱莎对上视线，马上从背包拿出钱包跑到教室外，他们五人团剩下原本在教室等她的宁玮跟陆尽恒还在原地，一同望着苏釉染单薄的背影。
宁玮了然地拍拍陆尽恒的肩，说着想令他宽心的话语：「釉染都是这样的，过一阵子就好，搞不好下次就回到第二名了。」
陆尽恒沉沉应了声，不知道有没有听进，但那双幽深眼眸始终没有从苏釉染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