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星期五,万里无云。
我翘课了,不想错过任何的电话,从上午十点就在公馆捷运站一号出口等待。
『或许她会早到!』这样调皮的女孩,我不认为她会乖乖的准时十二点到,我握紧手机,不时的看着,地面上累积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蒂,掩饰着我的不安。
十点半左右,手机震了一下,简讯上写着:「炫,我会晚点到,我到了打电话给你。」原来是小枫传来的讯息,我赶紧将这未知号码储存上她的名字。
『唉!这个晚点到会很煎熬啊!』看着来往的路人,不知道哪个女孩会是小枫,每当前方有女生拿着手机驻足,我的心头总是会震了一下。
公馆捷运站有个很方便的特色,它的厕所在捷运站的闸门外,我数不清究竟去厕所整理头发几次,再再都表明我不安的情绪。
『好!是这样的,不管她长得如何,至少我们很聊得来。』我抽着菸,说服自己不要这麽肤浅。
『算了吧!不要骗自己了!』我内心的小剧场不断地爆发,聊得来已经确定,如果刚好又长得很可爱,那不就完美了?而且是最为理想的对象。我不必再去羡慕团内的女友群,我可以拥有一个可爱又合适自己,并且有共同喜好的女友。
接近十二点,不知不觉我已经站了两个钟头,时间越是接近,我越感到有些胃痛:『第一次上台表演也没有这麽紧张……』有个女孩在我面前伫立,看着手机,并不时地左顾右望。
『会不会是她?』娇小可爱,搭配我从小到大的喜好:「大眼睛。」我的手心冒着汗,心想着:『我在你後面,还不快来相认!』又想:『不对啊!小枫看过我表演,应该很好认才对啊?难道在那里装糊涂?』当我正想打电话确认时,一个男生走来紧紧抱住那个娇小的女孩。『靠北!误会一场……我就说嘛!应该不会这麽好运!』这个美丽的误会让我有点懊恼。
前方一台计程车停下,下车的女生完全抓住我的目光。高挑的身材,长发飘逸,无辜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唇。我被这位美女完全吸引。
『是来坐捷运的吧?』我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运气,这种飘逸着仙气的女孩,根本轮不到我。
那女孩走向捷运站。『果然……』我叹口气,点了一根菸,这样胡思乱想的等待也太过折磨人。
这时,我的左肩被轻轻拍了一下。当我回头,那个充满仙气的女孩对着我微笑,当下我被菸呛到,一直猛咳嗽,她拍着我的背问:「你怎麽了?感冒了吗?」
「没……没事……呛到而已。」我被这个突如奇来的动作惊吓到。
她用独特的大眼睛看着我说:「现在好点了吗?」
我深呼吸,在美女面前出这样的丑态,实在丢脸,便问:「你是问路的吗?」
「噗哧!不是。」那女孩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在等人,我不想引起什麽误会。」我有点担心如果小枫看到我跟一个超级美女说话,大概会转身走人吧!
「嗯,我在找人。」她看着我说。
「啊?那不打电话找吗?」我往右边跨了一大步,我很担心小枫会随时出现。
「说的也是,打个电话就好。」她拿出她的手机。
『妈的……长得像仙女就算了,还是个有钱人!』我看着她拿着当时最新款的手机,名为:「GD92」。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小枫,我又往旁边再跨一大步,接起说:「喂?还在路上吗?」
「嗯!在路上,你等很久了吗?」小枫问着,
「不会啦!你大概多久会到?」我很想尽快结束这煎熬的等待,即使小枫是个五官不齐全的女孩也可以。
「你会不会到时候不想跟我相认啊?」小枫问。
「不会啦!如果会的话,早就不等了!」我笑道。
「但是我看到你,你没有理我啊!」小枫说罢,我心头颤抖了一下,该不会就这麽巧合的,我被美女吸引,然後同时间小枫也到了,跟我打招呼,我却被菸呛到,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
「那你跟我说你的人在哪里?我去找你!」我急忙地说。
「不用啦!我找你好了,你不要动哦!」我想她应该在附近的某个角落。
当我在左顾右盼时,仙女站在我的面前。一直笑着看我。我对仙女说:「不会吧?」
「是我啊!我是小枫啊!」我亲眼看着小枫在我面前回应,我愣住了,没有挂断电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小枫用她的大眼睛,一直看着我,不知过了几秒,我对着电话说:「你真的是小枫?」
「对啊!我是啊!干嘛怀疑这麽久?」她笑了出来,我们仍然拿着电话。
「我不知道走什麽狗屎运。」我说完挂上电话,我仍无法相信这位仙女就是小枫。
「你干嘛用这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小枫说完一直笑。
「因为,跟我想得不一样……」我无法看到我的表情,否则应该很滑稽。
「哪里不一样呢?」她歪着头问我。
「哎呀!不要问,反正我很开心。」说着我们两人面对面的笑了出来。我很难相信,我有这麽好的运气可以碰见仙女。
「走!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我们买饮料後走向我的「秘密基地」。
说起这个秘密基地,纯属意外的发现。因为当时我从乔治高职转学到公馆的一家补习学校,这家学校只上半天课,下课後常在附近兜圈子。当我在最低潮的时候,发现一条看似山坡边的小路,便试着往里面走,经过一些崎岖的小径,原来位置就在福和桥的下方,它有一条小溪,小溪旁长着不知名的花草,旁边有家规模不小的寺庙,最为奇特的是这里的住宅群建立在山坡上,远远看去很特别。大有一种陶渊明发现「桃花源」的感觉。(数年後,我才知道这个「桃花源」有个真正的名字─「宝藏岩」)
每当下课无聊时,我会自己一个人带着便利商店买的午餐,看着溪流与飞舞的蝴蝶,有时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现在的心情不同。先前在网路上有跟小枫提过这座不知名的「秘密基地」。她觉得很有趣,很希望能看看,因此我们才会约在公馆。
走了一段路,我们抵达小溪旁,我帮她打开饮料说着:「你看!很漂亮吧!」
她东看西看,十足好奇宝宝的模样,却突然蹦出:「可以钓鱼吗?我看到好多鱼哦!」她指给我看。
「我猜是可以啦!只是我没有钓竿,而且,即便钓了上来,我也不想吃。」我看着好几群鱼儿在水中悠游。
「为什麽?」她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看,他们在水里游得很快乐的样子,而且这里看起来也没有污染,如果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人类拉上来,那他们就不会来小溪了,只会在大河中。」说着,我丢了一球面包进小溪,鱼儿聚集争相抢食。
「我也要玩!」她捏了一球面包,想不到没丢进小溪,而是丢到草丛里。
「那个不算,我还要丢!」她不死心,撕走一半的面包,揉成棒球大小,用力地向前抛去,吓了鱼群,但鱼群又回过头抢食。
「好可爱哦!他们好好玩!」我看着她微微笑着,这样天真稚嫩的脸庞,夸张的肢体动作,真的可爱极了。
「跟你说吧!现在还会想要钓他们吗?」我笑着看她。
「我怎麽知道他们那麽可爱,以後我们常常来喂他们好不好?」她眯起大眼睛,兴奋地拉着我的衣服。
「怎麽会不好?以後有空我们就来照顾他们。」我看着鱼群。没有想到,以前最落寞的时候,是这些鱼陪伴我,现在,我最快乐的时候,他们仍在溪中快乐地生活。如果看见他们不惧怕人类,甚至亲近人类,我想没有人会愿意破坏这样的和谐。
我跟小枫聊着家里的琐事,她有时会拨弄头发,微风佛来时,她将长发勾在耳边,细长的手指吸引我的注意。
我拉起她的手指头说着:「你的手指头可真长啊!」我不断仔细端详。
「会吗?可能是小时候学过钢琴。」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上面涂了一层淡绿色的指甲油。
「我看,你目前没有男朋友,不过很快就会有男友了。」我看着她的手掌,随意的胡说八道。
「我没有男友你早就知道了,不过为什麽我会很快有男友?」她眨着眼睛看我。
我将十指与她的十指交叉,紧握着她:「这就是为什麽。」我笑了,由衷发自内心的笑,但她却呆滞地看着我,反而让我不安。
「怎麽了吗?」我问她。
「没有,只是不敢相信。」她低了下眼睛。
「不敢相信什麽?」我很迫切地想知道她的想法。
「为什麽是我?」她仍低着头。
「为什麽不是你?你不知道,这十天我有多难受,想说话,你却不在线上。」我低下头看着她的脸,红晕在两颊晕开,我想不到这样的仙女,竟然这样没自信。
「那也只是现在。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别人更能听你说话呢?」她交叉着双脚,但手没有抽走的意思。
「好吧!我告诉你。」我深呼吸,她抬起头看我,我告诉她:「在碰到你以前,我不相信一见锺情,但是现在,我信了。」我不敢直视她,我只是看着鱼儿。
「骗人!哪有可能!」她拖着下巴看着我。
「我跟你聊天以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因为你让我很放松,我不需要带面具。况且……」我停顿了一下。
「况且什麽?」她看着我。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这麽漂亮嘛!」说完我大笑了。
「哪里漂亮了!乱讲!」说着,她又低下头了。
「真的,对我来说,这一切都让我意想不到。」我看着天空,搂住她的肩膀,她顺势将头靠在我肩上,我们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花草於蝴蝶簇拥着我们,就在这个「桃花源」中,让我们彼此依靠着。
「陪我去逛街好吗?好久没有逛公馆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问我。
「当然好啊!」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拎起她的包包,她挽着我的手,我们的一切,就这样很自然的开始了。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彼此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可能是上一世的缘分也不一定。』我思索着。认识不到一个月,但可以很轻易地快速了解彼此,一切的一切好像很自然的发生,我们的爱,或许早於上一世就悄悄萌芽了。
「你平常都背这麽重的包包吗?」她挽着我的手,走路依然可以将头依靠在我肩上。
「才不是呢!那是因为晚一点我要下去台南一趟,找以前的老同学聚会。」她看着我。
「咦?没有听你说过,曾经有在台南念书,哪一间啊?」这倒令我好奇。
「不是有跟你说过吗?大一我在台南一家叫做『立德管理学院』念书,大二转学考才考到文化的韩文系。」她插着腰跟我说:「你看,你都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她将嘴嘟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哎唷!这麽多名字,我哪里记得住,好啦!不要生气唷!」我捏捏她鼓起的两颊。
「你看!盖酷家族耶!我们快去拍大头贴!」她像个孩子兴奋地又跑又跳。
「啊?这种贵松松的东西啊?」我伸手摸摸口袋;『还好,好像剩下两百元。』
「我跟你说哦!我可是大头贴女王呢!」她很兴奋地四处看着机台。
『完蛋了!哪来这麽多钱拍大头贴啊……』我的手插在口袋里偷数钱,她却拉着我看来看去。
「这一台没看过,我们拍这台吧!」她很仔细地研究拍照步骤。而我则是看到价钱後冒出冷汗:『两佰元……好像不够啊!我可能要走路回家了……』我擦擦额头上的汗。『不要紧,最重要是她快乐。』正当我要掏出钱,她已经投好钱了。
「喂……你速度也太快了吧!」我看着她。
「快点!快点!站好。」她拉着我对焦。
「认真一点!这是『卡片式的机台哦!』可以放在皮包里的!」她很乐在其中。
等待大头贴出来的时间,她像是好奇宝宝,四处观摩,这一台看一下,那一台又定睛研究,我则是留在原地等卡片出来。
「出来了吗?快给我看!」我藏在手中,刻意不让她拿,赶紧逃出可怕的大头贴店。
「快点!我要看嘛!」我们像个争抢玩具的孩子。
「等一下!」我喊出暂停,女人这时候的体力真的很好。我将皮夹拿出来,将两张都放了进去。
「我要看嘛!」她一直拉着我的衣服。
「好啦!你看。」我把皮夹打开给她看。
「好好看唷!这台效果真好。但是,我的呢?」她拉住我搜身,我放开让她找。
「我要我的啦!」她拉着我的手一直甩。
「好啦!看在你这麽可爱的份上。」我从皮夹内层拉出第二张给她,她很仔细地端详。她微微笑着,把自己的皮夹拿出来,放了进去。
「等一下,交出来!」我要她把皮夹拿给我看。
「为什麽?」她将皮夹藏在身後。
「这样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问题!交出来!现在是抢劫!」我用手指头比出一把枪的姿势对着她。
「好嘛!」她交给我。其实我只是好奇原先的照片是跟谁。这感觉如同乐透开奖,我很怕那是跟别的男生合照。不过,打开之後,我笑了,原来是跟好朋友的照片。
「你看!这是那天看完你们表演後,我跟朋友一起拍的。」她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我把她跟朋友拍的照片抽出来欣赏,觉得她真的是仙女下凡,对我来说,没有比她更美的女孩。
「这张我要了!」我塞入自己的皮夹。
「等一下!换你交出来!」看样子她也是想检查一样的事情。
「我才不要!」我对她做鬼脸,手拿得高高地,她一直在原地跳,想要拿到我的皮夹。我很肯定,眼前这位热情又可爱的女孩,是我的她了,我情不自禁,一见锺情地爱上她。慢慢我将手放下,交给她。
「一定有不可见人的秘密!」她很急於翻看。
「确实有。」我握住皮夹说着:「看了不准生气!」
只见她脸上闪过一阵落寞的神情後,压低着声音说:「好吧……」
『真的好可爱!』我看着她努力翻找的样子,一下皱着眉头,一下瞪大眼睛地找寻「秘密」。
「没有啊!里面没有东西啊!」她彻底检查完後看着我。
「有啦!再仔细找!」我笑着说。
「你是不是在刚刚把秘密变不见了?」她很狐疑地看着我。
「没有哦!我都没动啊!在仔细一点才会发现!」我盯着她的大眼睛,示意继续找。
「空空的啊!只有你的学生证,还有奇怪的卡片而已啊!」她重新确认好几次才很懊恼地看着我。
我接过皮夹,打开指着:「你看,你在里面啊!还有一张钞票都没有!一次两个秘密啊!」说完便大笑。
「你哦!不理你了!」她双手交叉,假装生气。
「我的秘密全是你,不好吗?」我从她背後环抱着她。她低下头,原本交叉的双手,握紧我的手,低声说着:「好。但是不可以骗我。真的都是我吗?」
「嗯!都是你,以後只有你。」我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我们看不见来往的人群,紧紧依偎在一起。
我看见天色接近黄昏,问小枫:「你要几点、去哪里坐车?」
「台北车站,随时都可以,半个小时一班车。」她看着天空。
「走吧!我陪你去搭车。」我牵着她的手,走向捷运。路上,我们用沉默代替说笑,只为感叹时间过得飞快,我又不愿意她太晚到台南。
我们依依不舍,看着客运停站,她上车,没有立刻找位置,而是隔着玻璃窗看着我,我用力挥手,比划出打电话的手势,她点点头。
目送客运开走後,我愣在原地一阵子,回想今日的点点滴滴,从焦躁,到惊讶,最後迅速地爱上。我检视到目前的人生:『这好像真的……是我第一次一见锺情。』当我见到她,我眼中早已容不下任何人,如同我跟她说的,我的秘密,全都是她,我爱的小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