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在台湾的传统习俗是已经结婚的女性一年一次回去娘家的日子;在外地读书、工作的子女回去和家人团聚的日子。
其实这并不是绝对的规定,现代人想回去就回去,也不再限制已婚女性一年只有这一天才能回娘家。不过多数人还是会选择遵循传统,但就是有人如此叛逆。
魏锦华走在大街上,感到非常不自在。
原本只是个平凡的路人甲,似乎被渡上了一层金,整个人闪闪发亮,引人注目。
一介普通路人甲——魏锦华,回头率几乎为零,而现在直接提升到百分之八十。
因为旁边这个家伙——如同阳光般闪耀的金发、好似海洋般清澈的蓝眸、高挑的身材、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嘴角擒着淡淡的微笑。是每个少女的梦想,是真真正正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今天初二,你不用回家吗?」魏锦华撇了一眼身旁的男子。他处处感到烦躁,好像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一样。
事实上,的确是走到哪被盯到哪。
身旁这个家伙的回头率简直不能再高!百分之八十!剩下的那二十人其中只有两个人看到他却懒得回头,其他十八人全是因为没看到啊!
魏锦华有种自己的平凡生活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给毁了的感觉。
杰森听到魏锦华的问话,笑容加深,轻笑一声,「你在想什麽呢小宝贝,那是你们东方人的传统,我们西方人没有这个传统的。」他向魏锦华投来宠溺的目光。
魏锦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默默远离杰森两步,「你能不能……不要叫得那麽油腻!还有!不准叫我宝贝!」
「好,华华。」杰森露出可以迷倒众男众女的亲切笑容。
「不准叫我华华!」魏锦华气得直跺脚。
杰森无视他的恼羞成怒,迳自问道:「那你呢?怎麽不回去?」
魏锦华被噎得无语,原本准备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最後只能说出一句:「到底关你什麽事。」他小声嘀咕,然後不管杰森就加快脚步。
杰森从後头追上来,「那还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去见岳父岳母呢!」
「……」魏锦华听到杰森的调戏,却不动於衷。平常一听到一定会立马暴跳如雷,但现在他根本没心情去应付这种无聊事。
他很少提到他的家人。
也很讨厌别人问起他的家人。
杰森看他沉默不说话,也不追究,就静静地走在他的身旁。
沉寂的气氛围绕着两人,彷佛时间凝滞、呼吸沉重。
过了半晌,魏锦华才悠悠开口:「我很讨厌我父母,不太想提到他们。三年……不,四年了吧……我已经四年没回去了。」
杰森不语,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是在我国中的时候,我看到母亲和别的男人在家楼下激情热吻,她还跟我说不要告诉父亲。小时候不懂事,也就没讲,但这件事在我高中时被发现了。不过,你猜怎麽着?」
魏锦华冷笑了声,「父亲居然原谅她了!之後还爱得她要死要活!然後呢?过了两年,母亲又跟其他男人搞上了,还不只一个!」
「……然而你父亲还是原谅她了?」杰森沉声问。
「对!她在外面招蜂引蝶,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一个男人不够还要更多,她以为她是谁啊?」魏锦华的毒舌功力日常发挥,只是多了些悲切,「父亲真的很傻,爱她爱得如自己的生命,值得吗?真是够了!」
杰森第一次看到魏锦华那麽生气,尽管他们的认识时间没有很长。
或许有人会认为魏锦华说这些话很绝情,但其实是因为他太爱他们了。就是因为爱,所以父母做出不对的事情他才会加倍失望,因而变得很讨厌他们。
杰森沉吟,问道:「那他们现在呢?」
「不知道,他们俩老人家在家乡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吧……希望如此。」魏锦华露出不屑的眼神。但那眼神只是保护自己的伪装,里面还有更深沉的气愤和难过。
杰森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耸了耸肩。他无法帮助什麽,那是魏锦华家里自己的事,他不希望多管闲事。
而且看现在魏锦华过得挺开心,那就足够了。
「不回家……不会寂寞吗?」
「没什麽好寂寞的,我已经习惯了。」
杰森有点担心魏锦华,但他不知道原因,或许只是听到他这样说有点心疼。
他突然停下脚步,用力把魏锦华转过来面对自己。
魏锦华吓了一跳,随即愣住。他是第一次见到杰森的这个表情——无比认真、严肃,没有以往的吊儿啷当,只有专注的眼神。
「没关系,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你……还有我。」
杰森的温热鼻息在魏锦华的耳畔,他温柔的声音在魏锦华的脑中回响。
有一瞬间,魏锦华认为这个人很温柔。
他不知道该怎麽反应,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杰森顺势将他拥入怀中,而他甚至忘了反抗。
杰森在魏锦华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像是在调情,却更像在逗弄纯情的小兔子。
杰森缓缓地开口问他:「所以从此你就不信任爱情?」
魏锦华将他推开,又恢复原本的样子。
「嗯?没有,我一直想交个女朋友。」为什麽这麽问他?
「哦……原来是凭实力单身啊……」
「……」
「母胎单身的三十岁青年?」
「……闭嘴!」
他刚刚竟然觉得他很温柔!他是有病吗他!
暧昧的感动气氛不过短短三秒就被破坏了。
「华华。」
「你又要怎样……还有,不准叫我华华!」魏锦华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旁边的这个家伙被耗尽了。
「你什麽时候要跟我交往?」杰森问。
根据以往的经验,魏锦华早已明白,面对这种问题,绝对不能以武力先发制人。
看来必须按捺住性子,「好好」跟他谈谈了。
「我喜欢女生。」所以你死心吧!
听到这句话的杰森突然爆笑出声,虽然有将头撇过,但抖动的肩却出卖了他的笑意。
魏锦华觉得他快克制不住他的拳头,「你笑什麽!」
「不是……哈哈……对不起……」杰森将笑出的眼泪拭去,整顿好心情,问:「你有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他真心觉得杰森问这句是故意来气他的!
「那你怎麽知道你喜欢女生?」杰森看着魏锦华。
「呃……就……喜欢?」
「我以前也交过女朋友啊!还不是喜欢上你了。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生。」杰森不以为意地抓抓头发。
「嗯……你为什麽会喜欢我?」头一次被这麽认真地告白,魏锦华有点不好意思。
「个性。」杰森立刻回答。
「个性?」
「嗯。」还有生气时像猫咪一样炸毛的样子,感觉很像在撒娇,很可爱!
不过杰森并没有把後面那句话说出口。他深知魏锦华的底线,虽然这一年魏锦华好像时常暴怒,但他对他从没真正动怒过。
逗逗他就很有趣了,他可不想触到魏锦华的逆鳞。杰森心想。
在杰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时,魏锦华也同样——个性?他的个性到底哪里吸引他了?以前告白的女生都说他的个性很适合当朋友,但恋人就完全不行……她们都以此为理由拒绝了。
「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魏锦华不禁笑道。
「你喜欢一个人不就是看他的个性吗?个性和相处起来的气氛合不合。」杰森自顾自地说着,「你应该不是那麽肤浅的人吧?用性别区分?」
「当然不是!」
「那就可以了。啊啊,右转。」杰森搭上他的肩,施了点力气让他顺着右转。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魏锦华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杰森叫他陪他去某个地方。在他还来不及推托的情况下,他就被杰森半拖半拉地带到了道路上。
杰森先卖了个关子,还自以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期待一下吧!等等你就知道了。」
魏锦华不禁可怜自己:「为什麽我要出来啊?还是和这家伙……让我好好过个年假不行吗?」
他们走着走着,经过了一家旅行社。
魏锦华被海报吸引了目光,伫足停下。
海报上画着世界地图,地图旁写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国家,地图上有飞机的飞航路线。
大大的宣传字:
您想要体验各国风情吗?您有环游世界的梦想吗?○○旅行社帮您实现!三十日豪华环游世界旅行团第一期!我们有……
看到那小小的「第一期」魏锦华又知道那是商人赚钱的手法。小小声地叹息,包含了感慨和惋惜。
「想去?」杰森问。
「嗯。」魏锦华抬脚继续走,「那些都是退休後的养老生活,现在哪有什麽时间啊。不过,就算想去也没钱啦!」
「我的梦想是环游世界。」他接着说:「我想去澳洲看袋鼠,去冰岛看极光,嗯……去北极看企鹅!」
一讲到环游世界的梦想,魏锦华的心情跟着雀跃起来,表情也逐渐柔和。
杰森看着他的表情变化,轻笑一下,用非常温柔地声音说:「北极没有企鹅。」
「……不准抓我语病!这是口误!」他才不会承认自己从以前到现在都还认为企鹅在北极!
杰森摸了摸他的头,「好乖好乖。」
「……别把我当小孩子哄!」
杰森笑了笑,手搭上魏锦华的肩,「我也很喜欢去旅行。」
「真的?」魏锦华没想到杰森也有跟他相同的兴趣,「那你现在想去哪里?」
「我想去你心里。」
魏锦华停顿了三秒,撇过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杰森耸耸肩,也张开他的大长腿跟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方才似乎看到魏锦华的脸色涨红。
但以他那麽讨厌我的个性,总不可能是害羞吧,应该就是恼羞成怒了。杰森心想。
之後两人都没再谈话,气氛一度尴尬。
幸好他们离目的地没有很远,大概再走个几十步後就到达了目的地,才没有让这气氛继续蔓延下去。
「我们到了。」杰森打破了这个僵局。
他们来到了一家花店。
整体风格为墨绿色,门前种了很多花草。风铃随着推开门的微风发出细微声响,各种花类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屋内,弥漫着说不上来的清香。
也许是因为初二的关系,店内空无一人,除了站在某盆植物前的褐色头发女性。
「她是我的老友。」杰森小声道。
那女性听到声响便抬起头,停下了她正在整理植物的动作。一看到杰森就走上前热情地打招呼,当然也看见了跟在杰森身後的魏锦华。
她对魏锦华挥挥手,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而魏锦华也向她点头示意。随後他迈开步伐在店内闲晃,意思很明显——他不想打断他们的谈话。
他走走停停,看到有兴趣的花就停下来仔细端详,最後他在红玫瑰前站住脚步。
红玫瑰,他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其实就只是最单纯的原因——他觉得红玫瑰太老套。
是的,没有什麽复杂的情感纠葛,只是他单纯不喜欢红色的玫瑰。啊啊,顺带一提,他最喜欢蓝色的玫瑰,一样的道理,一样的原因,蓝色十分美艳。
不过这朵红玫瑰吸引了他的注意。
娇艳动人、颜色饱和,就似亭亭玉立的女子,身穿红衣在面前绽放。
就一大堆红玫瑰而言,它被淹没在一片鲜红当中,毫不起眼。但若用心观察,便会发现它与众不同。
「好了吗?」杰森的声音在身後悄声无息地响起。
「嗯。」
杰森拿起了他面前的那朵红玫瑰。魏锦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柜台。
「红玫瑰?你是那麽有情调的人吗?要送女朋友的吗?」那女性的声音很柔和,带了点外国腔,虽然没有像杰森这样一口流利的中文,但总体来说已经算非常好的。
听到那女性的问话,杰森笑而不语。
在临走前,杰森走到那女性身边,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道:「是要送男朋友的。」
魏锦华很明显听到她发出一声惊喜的惊叹声,但他却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告别了花店,他们来到了一个公园休息。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杰森的金发被夕阳映照得折折生辉。一瞬间,魏锦华甚至无法移开目光。
公园只有些许老少,零零散散分布在公园的各个角落。
「你去花店只为了买朵玫瑰花?」魏锦华盯着杰森手上那娇艳欲滴的玫瑰。
「不,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杰森转着手中的玫瑰花,轻笑了声,「当然这只是次要原因。」
魏锦华不明所以。
「你的品味可真好。」杰森站到他面前,将那朵玫瑰伸到他眼前。
「什麽?」
杰森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轻声道:「这是要送你的,如何?」
魏锦华也站了起来跟他面对面,不答反问:「你怎麽会选红玫瑰?」
「红玫瑰很好,和你很般配。」
「你就是这样哄你以前的女朋友?」魏锦华挑眉。
随後杰森像是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极具克制的笑了几下,「我不曾送过红玫瑰,就像莱莉说的——就是那个花店的老板娘——我没这麽有情调。」
魏锦华显然不相信。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几分钟,谁也不让谁。
最後,魏锦华像是输了什麽一样,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我很少收礼物的,尤其是花。」
但他却拿走了眼前的玫瑰花,动作和话语成反比。
杰森的笑容加深,很顺手的搂着魏锦华的肩,他用温柔无比地声调问:「那你什麽时候要跟我交往?」
「……你滚!」
在太阳逐渐西下的某座公园,两人的笑闹声不断。
但魏锦华没发现的是,他那没有拒绝的动作,以及……
微微勾起的嘴角。
——番外:吵吵闹闹大年初二完
※睡眼惺忪悄悄话:
哈喽大家,这里是睡眠不足!
迟来的新年快乐!呃……初二快乐!
这个番外是在写杰森和小魏的故事。至於杰森是谁……一直到本作的後期他就会出现了!
这篇番外的时间是在他们认识的一年後,所以小魏已经三十岁喽!
原本只想写一两千字的小番外而已,但写他们写得太欢快,不小心爆字数了,而且还比平常的正文多……
所以所以,就原谅我前几周那麽不固定的发文吧!
那就再次祝大家初二快乐喽!
这里是睡眠不足!期待我们下个悄悄话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