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心湖沉寂了两年，被小红的短讯掷出一圈涟漪。
那已经是半年前小红跟她说的，她跟魂要结婚了，请她去婚宴，连邀请函都附上了。
她迟迟未回覆，因为不知道该不该去。
她想参加，想亲口祝福那个当年真心把她当姐姐的小女生，可是她怕自己不该出现。
不是因为郭洛衡也在，而是怕自己的淡漠会让小红失望。
最後的最後她还是自私的已读不回，却悄悄到现场去看看那对新人。
「小姐请到这边来。」
她不是故意在婚宴开席一个小时後才出现的，只是这阵子项目实在太多她下飞机讲了通电话再堵一堵车就迟到了。
「谢谢。」给这对新婚夫妻的礼物放在迎宾桌上，她循着指示走到暗暗的宴会厅在角落站着。
刚好新人在台上致完辞，转身的时候郭红瞥见她，压抑着心头的兴奋只朝她甜甜一笑。挽着她的魂也看到她了，调皮的朝她小小挥一挥手示意，然後若无其事的下台。
看着他们甜蜜的身影，想起当初她做的媒，嘴边掀起柔柔的笑靥。
至少他们很幸福……
宴席过了轮到拍照的时间，她打算离开，却意外地在门口碰到小花，方知道康莱雅也有好几个同事来了。
小花拉着她像好久不见的朋友邀请。「我们待会儿去唱歌，晴昕你也来吧！」
「我明天早上的飞机……还是不要了，你们去玩吧。」
「还有时间啊，来嘛来嘛，大家这麽久没见，聊一会儿再走嘛！」小花落力劝说。
看着小花期盼的眼神，她也不好拒绝。其实她也很开心，即便是工作上再没联系，她还是对她很亲切，当年短短一年不到的相交，却交出了友谊，在今天证明。
「放心，总裁不在的！」小花看她还在犹豫，连忙澄清。
於是她轻轻一笑，有点冲动的答应了。
婚宴结束後一行几个女生开开心心唱着歌喝着酒，她们玩得很疯。四年过去，都是跟她年纪相仿的人，有的组织了家庭，有的坚持单身贵族。
「欸，晴昕你去英国没找到帅哥吗？」
她想了想，浮起舒安的脸，的确是满帅的。「有啊。」
其他人立刻起哄，「呜啊，怎麽样怎麽样，有进展吗？」
「没有啊。」
「哦……好可惜耶。」
她笑笑，怎麽都比当事人还要失望。
「你怎麽那麽慢呐，连小花都找到了，你怎麽还没有呢？」
小花红着脸抱怨，「甚麽连我都找到，説的我像是滞销货一样，我那是精挑细选好不好……」
「是是是，那恭喜我们的小花成功在三十岁以前脱单……」
小花给她们一个鬼脸，不耐烦的把这个话题打住。「去唱你们的歌啦，别废话那麽多！」
她们咯咯笑着把注意力转回电视萤幕上继续没唱完的歌。
闲杂人打发掉了，小花才敢问：「你这次回来跟总裁联络了吗……？」
「没有了……」她低着头，有点意外小花这样问。她以为他从英国回来後，大家就应该知道他们不剩任何关系了。
「是喔……」
想起婚宴上偷看到的身影，她抿一抿唇，下意识开了口，随後又改了。「他……康莱雅怎麽样了？」
「忙……」除了忙，还是忙，而总裁比任何人都要忙。「总裁他……」
话到一半电话响了，她比了比电话上「总裁」两个字，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後进了洗手间讲。
她回头看女生们一个个喝茫了倒在一块都没有人在唱歌，刚好播到的那一首，竟然是她听了四年的曲目，有点讶异，有点怀念，便拿起麦克风。
然而无法回到意外发生之前的我们
你会不会有一点心疼
像我这样奋不顾身的牺牲
如果现在我再努力抚平伤痕
你会不会施舍我一个吻
不狠心留我独自浮沉
郭洛衡从手机画面中看着，她唱的歌，淡淡的哀伤，没有一丝激动。
那是小花通完电话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悄悄录下来传给他。他重播了三次，想像着她现在用甚麽样的心情诠释这首歌。
＊＊＊
「小花，我差不多要回去了。你一个人行吗？」剩下两个清醒的人小聊了一会，她看一看手表，该走了。
「嗯，没关系的，她们睡一下就好了。」
「好，那我先走罗。小花，谢谢你邀请我来，很开心再见到你。」
小花激动的眼泛泪光，紧紧抱住她。「我才是很高兴再见你，我是真的，很舍不得你走。」
小花的话，有稍稍暖了她的心。
一个人站在商场外面，她突然觉得很寂寞。叹了一口气，迈步向前的时候，意外地看到郭洛衡正在眼前，倚着车子像是在等人，两人四目交接。
「好久不见。」他朝她挥手。
「好久不见……」一时不懂反应，随後才想到，「你是来找小花的吧，她还在上面……」
「我找你。」简单直接的话让她沉默，「你甚麽时候回去？」
她差一点接不上话。「呃……早上。这就回饭店，收拾一下就差不多去机场了。」
他看一看手表，时间不多也不少。「我送你。」
「没关系……」她话没说到一半，他已经打开车门等着，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她便上了车。
系上安全带时，她瞥见椅子下面敞开的公事包里面，有她送他的笔记本。
过了多少年呢……想不到那份生日礼物他还在用，一如她颈上的项链。
「碍到你吗？」他见她盯着公事包，主动把它拿开。
「不不，没关系，只是惊讶你今晚还回去工作……」她随口编了一个藉口。
「就一点急事。」他没多说。
她点头不语，莫名的尴尬氛围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微微抬眸瞥见他打量着她颈上的闪烁。
「项链跟你很配。」
她稍怔，他果然还是注意到的。「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两年半前她提分手那晚，他真的把一切属於他的存在都带走了，唯留这条项链放在桌上，写着一句「生日快乐」。
想不到最後换成他同样不合时宜的回她生日礼物。
项链上小小的坠子镶着枫叶形状的红宝石，叶梗排了一列碎钻点缀。
「火红如枫冰冷如晶耀眼如钻——致珍贵的你」是摆在首饰盒里那张枫林图片上小小的题字，对应着他曾説过的一句「言不由衷的傻瓜」。
那时候他説的，当下她才懂得。
那刻为着他还记得自己的生日，为着他连离开都坚守帮她庆生的承诺，她哭了一个早上。
「你喜欢就好。」他没有多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发动了车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後，他再度开腔。「你最近好吗？」
她想像不到，他们还能一起闲话家常。「都还好，就忙，也算是好事。」
「你看起来没甚麽精神，不要一个人忙坏了不照顾身体。公司的事，能应付吗？」
这听起来简直像是一个亲爱的人在关怀自己，好到她不习惯。「只是长途机的作用吧，我还好。你呢？康莱雅应该不错吧？我在英国超市都看到你们的点心，而且市评都满好的呢。」
他扬出一抹微笑，所以她还是有留意的。「你都有吃过吗？有没有你喜欢的？」
「都不错呀，都是我喜欢的口味，最喜欢的应该是茉莉花茶饼乾吧，甜而不腻。」她说着说着兴奋了，然後才发现自己讲太多了。「哎，怎麽突然来做市调呢。」
他当然没説，卖去英国的点心全都以她的口味为重，每一项产品他亲自试过才推出的。
「这哪是市调，调查你的口味而已。」
这撩人的一句话让她沉默。几年不见，一见面他有意无意地引诱她似的，让她忍不住想东想西，但最怕自己自作多情。
好一段路两人都没説话，直到快到目的地了，再不讲就没机会的时候她才鼓起勇气装作不经意地告诉他：「对了，我戒酒了。」她想，或许他还是很在意她前阵子的堕落。
他听见了，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话哽在喉头，一时答不上话来。
见他没反应，她以为他不在意，就以笑带过化解尴尬。「就算没戒酒也会忙到没时间喝啦其实……」然後注意到车子停下了，「噢，这麽快就到了……」
在她别过头解开安全带扣时，他捧起她的脸，俯首精准吻住她的唇。突如其来的亲密害她脑海一片空白，作不出反应，只感觉到心跳。
他的气息，依旧让她入迷。
就在她差点陷进去之际，他放开她，直视她眼眸。「晴昕，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里的靠岸一直都在，一直等着你。」
她呆呆的望着他，给不了答案。一个人很累，两个人很伤。她觉得，就算他现在想要，她仍然不再是以前那个她，她仍然找不回全力以赴的勇气。
他等不到回应，知道她心里没底，体贴地把话题带开。
他拍拍她的头，「时间不多了，上去休息一会吧。你真的不用我送你去机场？」
她回过神，点点头。有一种慾望想在这车上多留一阵子，有一股冲动想问他要不要一同上去歇一会，但最後她只留下微微的笑容挥手道别。
走没两步她就往车子跑回去，他摇下车窗问怎麽了。
「我还是很感谢的，感谢那天你去英国找我。要不是你找到我，我大概现在也不存在了。」她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至少现在我是打从心底里觉得，有遇到过你真好！」说完她头也不回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