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落燦陽 — Chapter 11- 餘霞成綺 (9)

下午时,梁葳接到急诊室的通知,说有一批车祸伤患正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其中有脑部受到重创的伤者,需要神经外科的医生来做判断。

一接到消息,梁葳立刻带着汪书芸搭乘电梯下楼至急诊室。

「梁医师!」急诊室的住院医师一看到她的身影,便立刻上前报告情况,「救护车还在路上,不过听EMT说车祸驾驶头部受到重击,昏迷指数是8,可能有颅内出血。」

「到时候患者来,先安排CT。」梁葳看向一旁的汪书芸,「联络上面准备手术室,以备万一。」

「是。」接收到指示,汪书芸立刻拿出手机联络神经外科。

环顾了一下忙碌的急诊室,梁葳的视线最终落在前方的熟悉身影上。孙群与另一名看似同为实习医生的年轻女医生站在一名较年长的主治医师身後,全神贯注地听着主治医师讲解病患的情况,表情没有一丝怠慢。

由於盛宇医院真的大到不可思议,孙群又因为是实习医生的关系,几乎每一两个月就会轮一个科实习,因此虽然两人在同一家医院工作,却鲜少有机会看到对方工作时的样子。

「⋯⋯」

孙群认真的表情,真的特别迷人。

然而她还来不及想太多,注意力便被远处争吵的声音给拉去。梁葳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骚动似乎是来自於位於孙群後方的年轻男医生和病患家属。

「你讲话给我注意一点!」中年男子对着男医生大声斥骂,「小心我告死你!」

「你儿子全身上下都是瘀青,肋骨甚至有两根断裂,你跟我说这是他自己跌倒撞到的?一个八岁的小孩有能力把自己伤成这样?」男医生指向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小男孩,似乎正努力压抑满腹的怒火,「你当我是白痴?」

定神一看,那名男医生,是孙承。

「我说是他自己撞到的,就是他自己撞到的!你有什麽证据证明不是他自己撞到的吗?」中年男子回答,眼神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孙承一番,冷哼了一声,「我看你满身刺青,讲话像个流氓,一点医生的样子都没有。叫你们主治医师出来!」

孙承低声咒骂,似乎被男子鄙视的态度给激怒,一把揪起男子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孙承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与气势远远胜过一百七十公分不到的矮胖男子,只见男子整个人双脚离地,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来,满脸涨红。

「你干什麽!」男子瞪大眼,大喊道:「放开我!」

事情进展到这里,急诊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孙承身上。一旁的护理师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明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上前阻止,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个世界上,我最看不起你这种打小孩的败类。」孙承咬牙切齿地说道,举起右手,准备一拳揍向男子。

然而,就在他的拳头即将落在男子的脸上之际,手腕却被一道力量猛然抓住。

「⋯⋯」孙承愣然转过头,视线迎上孙群冷静的眼眸。

「放开他。」孙群依旧没有松开孙承的手,平静地说道:「你这拳打下去,错的就是你。」

「⋯⋯」孙承睁着眼,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发生什麽事了?」同时,身後传来一道冷清的女声。

回头一看,是陈洁。

她脸上挂着一贯的沈着,丝毫没有因为混乱的场面而展露出一丝惊慌失措,深邃的眸子淡定地瞥了一眼孙承和孙群,再看向病床上的小男孩,最终回到中年男子身上。

「这个人是流氓,还不快报警!」男子慌张地大叫。

「我们已经联络警察了。」陈洁从容不迫地说道,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无形的威胁,「说这里有人疑似虐待儿童,请他们尽快派人过来协助。」

话一说完,几名医院保全也在这时及时出现。

见状,孙承松开抓着男子衣领的手,突来的自由使男子一瞬间没站稳,整个人撞上身後的医疗推车,跌了一个四脚朝天,保全们立刻上前将男子制伏,不让他有机会逃跑。

「⋯⋯」孙承瞥了孙群一眼,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急诊室。

目睹了整件事,梁葳没有像以往一样觉得孙承是在故意找麻烦,胸口反而泛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闷感,挥之不去。

同时,她也注意到孙群的视线追逐着孙承离去的背影。他那双沈稳的黑眸里带着一丝不明显的震惊与错愕,彷佛从刚才发生的事情里得知了什麽。

那天晚上,孙群没有向她提起急诊室所发生的事情,似乎不知道当时她也在现场。

他一如往常在睡前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後关上主卧室的大灯,独自到外面复习下个月的第二阶段医师国考。近期孙群几乎每晚都在念书,准备迎接身为医学生最重要的考试,没有值班的日子里,他几乎也都是凌晨两、三点才睡。

也许是因为少了他的陪伴,梁葳在大床上翻来覆去,却辗转难眠。最後她感到口渴,决定起床喝个水,顺便看看孙群是否在外面不小心睡着了,怕他着凉。

一踏出主卧室,只见饭厅的灯依旧亮着。

孙群背对着她坐在饭厅的长桌前,桌上布满了书本、讲义、和笔记,但他的视线却放在眼前的笔电萤幕上,两耳戴着耳机,似乎在观看影片,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影。

「⋯⋯」梁葳眯起眼一看,从他的身後望去,只见影片中的人⋯⋯

似乎是孙承?

虽然她听不见影片的内容,但是由画面看来,她猜这是一个乐团的专访,因为影片的场景似乎是在练习室,背景里有钢琴、鼓、以及其他乐器,而影片中除了有孙承,还有另外三名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女。

『听说孙承高中原本念的是艺校,好像还组了一个乐团,但是高二那年他转学到普通高中,甚至发奋图强考上了元明大学医学系,跌破了所有老师同学的眼镜。』

梁葳突然想起之前汪书芸说过的话。

不过孙群从来不曾主动提起孙承的名字,感觉想和他划清界线,为什麽现在会突然搜寻有关孙承的事?

梁葳虽然感到好奇,却没有问出口。

在孙群考完国考後,梁葳趁着中午的空档,约他到医院顶楼的天台散散心。这阵子他几乎都忙於念书,两人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她虽然不是缠人的类型,却还是会想念和他相处的感觉。

「考得如何?」她问。

「都会写,所以希望不要太差。」

孙群为人一向谦虚低调,梁葳明白这个答案代表他很有把握,不禁会心一笑,「那就好。」

「抱歉,这阵子忙着准备考试,都没有好好陪你⋯⋯」他眉宇间多了一抹歉意,长臂将她揽入怀里。

「现在开始好好陪我,就原谅你。」梁葳仰起小脸,开玩笑说。

听她这麽说,孙群唇角勾起一抹笑,「好。」

然後,他一手扶上梁葳的侧脸,低头吻上她的唇。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加深亲吻,深入探索。不知道多少分秒流逝,他才终於放过怀中的小女人,让她喘口气。

「⋯⋯」梁葳垂下眼,抿了抿红唇,脸颊一阵燥热,小声提醒,「孙群,我们还在医院⋯⋯」

「这里又没有人。」他微笑,觉得她害羞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再次捧住她小巧的脸蛋,忍不住想再闹她一下。

然而他还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远方转角处却倏然传来对话的声音。

「现在对我而言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刻,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你说像孙群一样,把你当成陌生人?」

这两个人的声音,孙群再也熟悉不过。

是孙院长,还有孙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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