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医学发达,随随便便都能活到一百多岁的文明时代,其实还有一些在医疗上,迟迟无法解决的难题,在社会的各个角落,无孔不入的,折磨着那些患有罕病的人。
不曾事先预警,劳碌奔波却找不出原因,被医生判了无期徒刑。活着只为了喘一口气,进食毫无意义,在各种药罐子里盲目地试探,找不着一种能对症下药的药引,误信各种偏方,依然无从续命。
他们被病痛侵袭,疼入骨髓,在阴暗的病房里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渐消瘦,形容枯槁。
止痛,吗啡,一剂接一剂。幻觉与希望,在深渊里交会。无数熬不到头的夜晚,奇蹟赢得的白昼。在悲伤中语带愤恨的怒吼。
那些遥远的事,残酷的事,就在一个阳光暖煦的下午,来到了温柔面前。
那时温柔正埋首一本侦探小说中,读得津津有味,于姐敲了敲她的桌子,声音挺正经的,「有人找你。」
她从书里抬起头来,看见两位衣着不斐,气质华贵的中年男女,定定地望着她,在彼此目光对上时,颔首点头。
温柔很疑惑,还是站了起来,跟着他们走到图书馆外头。她并不认识这两位,也没想过自己这种平庸的人,曾有什麽时机与他们产生交集。莫非自己最近走了长辈运,怎麽长辈们都爱找上她啊?是讲好了吗?
下一秒,那位贵妇说的话,却让她久久无法置信。
「温小姐,我是柯允承的母亲,这位是柯允承的父亲,我们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美国。」
柯允承?
柯柯!
「柯、柯伯父,柯伯母好!」她赶紧冒冒失失的鞠躬。想一想,不对啊,她去美国干嘛?柯柯想找她叙旧的话,自己回来就好了啊!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柯母按住起伏的胸口,眼眶发红,喘着气,哽咽的吸着鼻子:「求求你……去见我儿子最後一面。」
在她错愕不已的木然中,两位长辈同时鞠躬。
「拜托了!」
在温柔的印象里,柯柯还是那个聪明又跋扈的少年。
随性、自负、众人聚焦的发光体,人人崇羡的天之骄子。
记忆里,除了自己,没人敢鲁莽在他的人生沾上污点。
她,是那块色号清浅的布上,唯一一个非得抹去的污渍。
那个撞破飞飞与17激情的夜晚,他找到了她,从车上拿着球棒下来,失手打死了那个意图非礼她的人。
他为她杀了一个人,一个正想脱她衣服,却还没来得及做坏事的人。
他看着她哭,不明了其实她是因为失恋而哭,以为那人对她做了什麽罪大恶极的事,愤怒的情绪一拥而上,手上的球棒不知轻重的如雨滴落下。
那人被打得头骨支离破碎,脑浆外流,死状凄厉。满地的血,用喷的,像小河蜿蜒流淌。屍体惊愕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却还紧盯着她不放。
整颗头炸成碎片,随处散落着。血腥,惊恐,伴随抑不住的反胃。
她吐了,把整个胃都几乎翻搅出来了,呕得昏天暗地。简直要晕厥了。
她很害怕,放声大哭,不停尖叫。
柯柯抱住了她,声音中难掩颤抖,却拚了命的安抚:「没事的,别担心,有我在。」
远处有巡逻的警车声,他拉着她离开那里,她一直哭,彻底慌了神。怎麽办?柯柯会被抓走吗?会被抓去坐牢吗?
怎麽办?他们以後怎麽办?
还回得去学校吗?
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柯柯成了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