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刷了门禁卡走近排队等电梯的人龙中，沈莳雨纤指抚过她的银制耳环，那是她紧张时常出现的本能反应。
排队的人群里有几个是她部门同事，他们要不是没看到沈莳雨，要不是礼貌地和她点头打招呼，那让沈莳雨稍稍放松戒心，认为一切似乎就像梁旖甄说的，她其实是多担心了，根本没事。
也对？沈莳雨拧眉想。
再怎麽说「FUBES」也是间大公司，能进「FUBES」的都是有相当能力和实力的人才，大家应该都是专业且理智的，是她不好，怎麽把大夥想的那麽八卦和肤浅？踏进电梯时，沈莳雨努努唇，又啜了口咖啡。
电梯缓缓上升。
全透明的玻璃电梯内，可以看到大楼外的景象，不远处就是101大楼，晴朗的天空阳光撒下，让101大楼彷佛被璀璨阳光罩上一层金色薄纱，十分好看。
但沈莳雨是太爱设计，比起101大楼的招人目光，她更喜欢看的，是「FUBES」内部的设计装潢。
思绪间，她看向电梯另侧。
拥挤的电梯里，当沈莳雨视线越过人群肩膀，便见挑高大楼内中心的巨型沙漏状设计梁柱，象徵着「FUBES」设计时对时间与品质的重视，透明的玻璃沙漏里流下蓝色与粉色的砂砾，象徵着大众男性与大众女性，也是「FUBES」的主要客层。
而沙漏外围，则环绕流线型的透明玻璃管，管身内挂着件件款式新颖、时尚、符合大众口味的服饰，从沈莳雨这侧看来，它们随着沙漏的流速缓缓而下，不断更换服饰，呈现出「FUBES」这一季所有的设计样品，从男装到女装，裤装、裙装、上衣、洋装、外套等无所不包。
指腹不自觉贴紧咖啡杯，沈莳雨还记得她第一次在管身内看见自己设计的衣服被挂在里面时，当时的悸动。
不过，沈莳雨也很快想起，她当时并没有高兴得太久。
「这一季你有多少衣服被挂在里面？」思绪间，沈莳雨听见设计部里的A同事问B同事说。
「二十套。」B同事跟沈莳雨一样，手里端着一杯松鼠咖啡，他喝了口拿铁，摇头，「三分之一。」
这是他们部门间常用的术语，A同事很快会意，明白B同事话里的叹息原因为何。
「意思是你送了六十套的草图进去，只过了二十套？」电梯门在六楼设计部打开时，A同事拍拍B同事的肩，安慰他，「别难过，我这季的状况也不好，六十套只过了三十套。」
「那也有二分之一啊。」B同事沮丧看了A同事一眼，勉强一笑，「别安慰我，我是该好好振作了。」
「可以的，这一季的设计才刚开始。」A同事再次试着为他打气。
循着两人的交谈背影走出电梯，沈莳雨再次望向大楼中心的玻璃管身，唇边逸出一丝淡淡叹息。
即使休假两个礼拜，她可没忘，每一季能有多少件设计通过部门内的筛选，正式上市，一直是她们部门里每一个正式设计师季季拼斗的目标。
而她这一季顺利上市的设计……
脚步不自觉在走廊边停下，沈莳雨望着循着流线型管身缓缓下滑的件件衣衫，不自觉按了下眉心，事实是她这次也通过了二十套设计。
不过……沈莳雨拧眉。
「我好像送了八十套草图进去。」握着咖啡杯，她低声苦笑。
沈莳雨摇摇头，觉得有些烦躁，是因在她想起那些被屡屡退件的设计草图的同时，也让她想起了退她件的那个人。
孙兆能。啜了口咖啡，沈莳雨想起这个一度她就要忘了的名字。
找自己的上司当另一半，某程度上，或许不是个好主意。努努唇，沈莳雨不由得这麽想。
而说真的，她会这麽想也不能全怪她。只因几年前，她和孙兆能的感情其实很好，特别是孙兆能是当年她一进公司、负责教她的前辈，对她很是照顾，两年後沈莳雨升成正式设计师，两个人也一直维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
直到几年前孙兆能跟对感情很是迟钝的她告白，两个人开始交往，事情才有了变化。
沈莳雨说不出来到底先开始改变的是谁，等她回过神来，孙兆能已经对她变得严厉异常，而她也愈来愈不知道该怎麽跟他沟通。
思绪及此，也想到等等便会见到孙兆能，沈莳雨心情说不出来的沉重。
这不？她想起早上看过的公司用信箱里，已塞满孙兆能给她的新一季草图退件。
嫣红唇边逸出一丝轻叹，沈莳雨把咖啡杯暂时搁在一旁桌上，从手腕上含下发圈，俐落地把她的一头黑发紮成马尾，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俐落精神些。
毕竟等等就要开战了。
她绑着头发的时候，指腹抚到耳畔的银制耳环，金属的凉意稍稍平静她的心思，她感觉稍微好过了些。
跟着，她深吸口气，做好等等要面对孙兆能的心理准备。
却也是在这时，她目光和几个走过走廊的女同事对上，她们淡淡看向沈莳雨一眼，微笑点头，但沈莳雨这时是真正清醒了吧，她到此刻才真正看出她们眼里没有掩饰的那抹敌意。
沈莳雨一愣。
「果然……」她们走後，沈莳雨轻轻呢喃。
女同事眼里没遮掩的敌意，让一度沐浴在阳光中，就要忘记那场两周前她早预测的暴风雨的沈莳雨，还是嗅到了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湿气。
「该死。」手掐着臂膀，沈莳雨咬唇，她怀疑她等等要面对的，是不是她多深吸几口气就能解决。
胸口塞满压力感，沈莳雨思绪正落，手机震动传来。
「你到公司了？」
「还好吗？」手机屏幕里闪动着梁旖甄的Line，沈莳雨滑开。
她看完刚想回，梁旖甄下一封Line已来，「你包包里面，暗袋那层拉链拉开，里头有东西～」
不明白梁旖甄的意思，沈莳雨听话照办。
但她手伸进去，一摸就隐约猜到了。
「嗯？」沈莳雨挑眉，黯淡目光亮起。
等她手再伸出来，她手里已经握着一条巧克力。
KitKat的原味巧克力，吃起来很甜，跟沈莳雨喜欢的不加糖咖啡苦味非常搭配，是她平常最喜欢吃的口味。
而它，无疑也是她烦躁或压力大时，最想吃的东西。
「这……」摊开手，睇着掌心里的红色包装纸巧克力，沈莳雨心中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