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聿猛地推开门,放眼即见满地碎裂的瓷瓶,脸色一凛,赶紧环顾房间四周,看见跪坐在床上的人後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吧?」他大步走到床边,见乔昀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不停喘气,心里暗道不妙。
他轻轻摇了摇乔昀的肩膀,又唤了她几声,乔昀才终於有反应。
「柏、将军……」好不容易缓过来,乔昀一抬头就看见柏聿蹙着眉的脸,「你怎麽进来的……」
「门没有锁,」柏聿一楞,没料到乔昀天外飞来一问,紧接着道:「我正好在外头,听见你屋里有声响。发生什麽事?有人闯进来?」
「没有……」乔昀迟疑了几秒才回答,她实在不认为刚才那只掐进皮肤的手会是人的,但说出来大概也没人相信。
她又抚上颈子,只摸到光滑肌肤,没有伤口,不曾流血。
难道又是作梦吗?
「我可能是作梦吧……梦到有人掐住我的脖子……」乔昀喃喃自语,刚才发生的一切简直不可理喻。
话又说回来,她在这里也不可理喻。
她到底都是在经历些什麽啊!
「不,不是梦。」柏聿神情严肃地打断乔昀的话,他方才起身点上了床铺边的蜡烛,幽微的烛光照映下,乔昀颈上的青紫色瘀痕清晰可见。
从痕迹和颜色来看,确是大力掐住脖颈留下的伤痕。
「我让芯儿给你上药,好好休息。」他盯着乔昀的脖子神情凝重,许久方垂着双眸歛去眼中的情绪,起身要离开,「这几日待着吧,别往外跑。」
「谢谢你。」乔昀忽然开口。
柏聿顿了一下,微微叹口气,只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芯儿不一会儿便带着药箱过来,伤痕看似严重,其实并不疼,乔昀本想算了,但这次芯儿意外地特别坚持,一定要替乔昀上药才肯离开。
屋里还留着微弱的烛光,黑暗带给她的恐惧太过深远,乔昀不敢再熄掉蜡烛。
脖子上的瘀痕确实存在,代表应该不是梦……但流血的伤口却消失了,又该如何解释?
乔昀越想越心烦,纠结半天也得不出个结果,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先休息比较实在。
正要躺下却感觉腰间有异物,她起身将异物拿出查看,发现是个精致的锦缎香囊,香囊上绣着华丽的金黄凤鸟图样,凤鸟飞舞的尾羽透着火红,犹如张扬的烈焰,一室浓郁的栀子花香便源於此。
乔昀忽地想起微弱月光下的身影,那时光线不太好,看不清他的脸孔,印象深刻的唯有他缀满一身衣袍的金色羽纹,在淡白的月华下显得更加张狂,宛如一双双勾魂夺魄的手。
他临走前扔了个东西在她床上,说是让她躲债用的。
就是这个香囊吗?
香囊在这代表刚才的一切真的不是她作梦……救她的男人是真的,他治好她的伤是真的。
一瞬间消失也是真的。
那个人,不是人。
乔昀自嘲的笑了笑,乍听这个想法很不像话,但仔细想来,又似乎只有这个说法说得通。
还有突然出现对她充满敌意的女人,只手掐着她的力道大得不可思议,怎麽样都不像人类能办到的。
这里,肯定不只有人类存在。
「大人,」柏聿甫出房门,黑暗中便闪出一名青袍男子,年轻俊朗的脸上却是神情严肃,「属下已查遍四周,没有任何发现,您说该不会是……」
「我一听见声响马上就进去了,但屋里门窗紧闭,不像有人逃走的样子。」柏聿说着脸色渐黯,「逄绍,我想也许是妖作祟。」
「可是妖怪并不会无故袭击人类,这麽说来,那女子肯定与妖有关联。」逄绍一听更是焦急,「既然那妖怪目标是她,继续留她在府里只会危害大人还有全府的人,再收留她恐怕不合适。」
「你不是查过她了吗?」柏聿摩娑着腕骨,神情莫测,「她是无辜的。」
「可大人与她非亲非故,本就没有必要收留她。她若不惹事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招来妖怪,大人……」逄绍还想再说什麽,却被柏聿抬手阻止。
「不必说了,我自有打算。」柏聿望着庭院中央的小水池,澄滢的月华映得水面波光粼粼,与他深潭般静默的双眼形成强烈对比。
他自然不可能仅凭她的一面之词就如此好心收留她,除了想知道她为何握有那只木簪,也为了静观其变看她究竟有何目的。
但逄绍调查的结果,她并未与任何人勾结,更准确的说,她什麽都没有。
找不到籍贯,找不到住所,找不到家人,找不到与任何人的连结,什麽都找不到。
她只是一个人,她只有一个人。
没有来历的人,只可能是被豢养的死士或者杀手。
偏偏她一点也不像。
这几日他刻意不见她,只让人在她出门时暗中跟踪,想看看她的行动及反应,却发现她每回拉着芯儿出门都只是为了逛街。
她会在茶楼聚精会神地听戏曲,会跟着人群听八卦凑热闹,会试戴摊位上的首饰却因为没钱付只能尴尬地离开。
就像个初涉世面的孩子一样,对街上的种种事物感到新奇。
她身上有太多待解之谜,而这样的她却偏偏有那支簪子。
那时他腿伤痊癒准备辞行,向恩人再三道谢并承诺回报却遭拒,事後也再找不到他们夫妇行踪,像是刻意隐世一般。
直觉告诉他,她肯定与他们有关系。
幸好来日方长,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