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宋晓萱提早结束了杂志拍摄，待在保母车上看剧本等凯莉跟合作厂商谈事情。
这次接的新戏不同於以往，内容是关於一个菜鸟刑警在追踪一桩陈年旧案，意外与连续杀人犯展开一连串斗智斗勇的悬疑大片，多亏宋晓萱之前塑造的极限运动人设，加上裴澈的努力，终於接到这部名导作品的试镜邀约，并在上周顺利通过试镜成为女主角。
新戏档期订在五月开拍，在这之前宋晓萱除了健身课外，还被要求增加了搏击课，为了片中大量的格斗和追捕戏，她已经准备好在开拍前化身为女版李小龙了。
「白先生，听说当年103号房的女士被发现身亡时，您正一个人在社区顶楼喝红酒？」宋晓萱拿着剧本，语带迟疑地道：「请问⋯⋯您是在庆祝什麽吗？」
坐在前座的司机同样拿着一本剧本，嗑嗑绊绊地念着台词：「发、发生了好事，自然是、是要庆祝的。」
「是什麽好事呢？」宋晓萱追问道。
接着司机像Google小姐一样，很认真把状声词给念了出来：「嘻嘻嘻⋯⋯」
「萱萱！」凯莉正好在此时开了车门，解救了艰难念台词的司机大哥。
对戏被打断，宋晓萱随手把剧本放到一旁：「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大牌助理的气势？一天到晚大呼小叫的。」
「哎，这叫有活力，你不懂。」凯莉把另一本剧本从司机手上拿回来，然後让他开车回宋晓萱家，最後才兴奋地凑到宋晓萱身边。
「总编辑刚刚找我谈了一下，她说Terra想进军亚洲，最近在寻找合适的代言人选。」因为激动的关系，凯莉的语速显得特别快：「然後她已经跟Terra的东亚区负责人约好在米兰时装周见面了！」
「喔？」宋晓萱挑起眉头，等着凯莉接下去。
「她问我要不要引荐你跟Terra负责人见面！我说当然好！」凯莉像只快乐的麻雀，吱喳地道：「我们二月也去米兰吧！」
话音一落，凯莉以为宋晓萱会笑着称赞她，可她却皱起眉问：「这麽好心？有什麽条件？」
「呃，条件？」凯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有些不确定般地道：「好、好像没有耶？总编辑没跟我说啊？」
「没关系，让裴哥跟她谈吧。」宋晓萱没太在意，直接打了电话给裴澈。
等跟裴澈通完电话，宋晓萱收好手机，一抬头才发现凯莉一脸沮丧，垂着肩膀。
「干嘛呢。」宋晓萱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我都跟在你和裴哥身边这麽久了，还是像个菜鸟⋯⋯」凯莉闷闷地道。
「唔，这种事情还是要经验慢慢累积的，我跟裴哥以前也不懂啊。」这个状况宋晓萱找不太到别的话来安慰，便伸手拍拍凯莉的肩膀。
凯莉摆摆手表示没事，话题草草结束，车内一阵安静，保母车平稳地穿过市区，宋晓萱的视线无意识向外探去，窗外是一片繁华而乾净的街道，人们在街上或散步或匆忙，整个城市鲜明而生动。
宋晓萱发了一会儿呆，直到看见前头的一栋漂亮建筑物逐渐靠近、放大，她才突然回过神来，前面那栋不是晶瑛酒店吗？
眼看车子就要开过酒店门口，宋晓萱下意识喊：「停车。」
车子一煞，司机很快在街道旁临时停下，凯莉不解地望向她：「怎麽了？」
因为刚刚喊停车喊得太顺口，宋晓萱一时想不到理由，便反问凯莉：「你不是说想吃晶瑛的萝卜糕？我们下去买吧。」
「⋯⋯我有说过吗？」凯莉抓了抓後脑勺，绞尽脑汁还是没想起来自己什麽时候说过：「我现在还好，你想吃吗？我下去帮你买就好，你跟司机大哥在车上等。」
「不不不，我是为了鼓励你才要买的，所以我要亲自下去！」宋晓萱说着，手上动作飞快，把帽子和口罩戴好，迳自开了车门：「反正港式饮茶在二楼而已不是吗？我们走楼梯吧。」
「鼓励我什麽？」凯莉傻眼地看着她说完话就直接下车，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抓了包包跟着下去：「欸你等等啊！」
两人一前一後下了车，凯莉大步追上，并将手上的外套强制套在宋晓萱身上，把她今天穿的露腰窄裙遮得严严实实。
「你要下车好歹套个外套！露腰又露腿的，就算不露脸你也很引人注目！」凯莉一边走在旁边挡她的身影，一边碎碎念。
「还好吧？你看前面那个女生的裤子短到都露屁股蛋了⋯⋯」宋晓萱小声反驳了一句。
凯莉一噎，顿时无话可说，只能伸手把宋晓萱的帽子又压低了些。
她们很快经过危险的一楼专柜区，穿过电梯长廊，然後平安无事地走到无人的逃生梯间。
「没事没事，这个楼梯上去不就是港式餐厅吗。」宋晓萱看凯莉刚刚大气都没喘一下，开口安慰道。
凯莉隐晦地瞪了她一眼，在两人走到二楼楼梯口时，道：「好了，你就在这里等，不准再走过去了，我去点外带。」
说完，凯莉马上小跑出去，生怕宋晓萱坚持要跟，还一面跑一面回头用警告的眼神看她。
被自己助理警告的宋晓萱挑高眉，又往回走了点，在一楼和二楼的夹层楼梯阶上坐下，这样不管哪层楼的楼梯口有人经过，都不会看见她。
宋晓萱坐在楼梯上把手机给拿出来，点开和顾朝阳的聊天对话，低头打字：『你今天是在晶瑛的二楼港式开同学会？』
不过她还没等到手机那头顾朝阳的回应，就先等到了二楼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宋晓萱微微起身，刚想找个地方避开可能下来的人，便听见脚步声停下，然後是她熟悉的、低低的嗓音：「恬恬，有什麽事在这里说吧，我不好在人多的地方待太久。」
宋晓萱眯起眼睛，往上一瞥，虽然看不到人影，但这个声音她都听十二年了，怎麽也不会认错，她无声往楼梯内侧移动了一点，想听得更仔细。
一道软萌的女声响起，带着点羞涩的结巴：「呃，朝、朝阳，你这几年变好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女孩细声细气地说了些自己这些年的事，听着听着，宋晓萱酸酸地心想，好嘛，这莫非是旧爱重逢诉衷情的场景？
好在顾朝阳在宋晓萱开始生闷气之前，出声打断了她：「恬恬，有什麽事吗？」
「也、也没有，就是⋯⋯我、我喜欢了你很久，现在、现在也是！」女孩的声音些微颤抖，好似用尽了勇气般。
喔，是暗恋已久的爱慕者告白场景，她猜错了。
接着是顾朝阳的声音，回得乾脆：「我有喜欢的人了，抱歉。」
上头沉默了一瞬，女孩再次开口：「我、我能知道是谁吗？」
「抱歉。」顾朝阳礼貌地回道。
「是宋晓萱吗？」女孩依旧固执。
「抱歉，这是我的隐私。」顾朝阳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不该乱问的。」女孩弱了声音，大抵是掉了眼泪，宋晓萱听见她小小吸鼻子後，慌乱地转身离开楼梯间的脚步声。
上头没了声音，楼梯间格外寂静，宋晓萱还在想顾朝阳怎麽不走，下意识低头看了停留在和他的对话框的手机画面，发现自己传的讯息瞬间被已读，她反应极快地立刻把手机关成静音模式，而顾朝阳的讯息也几乎同时传来。
『顾朝阳：对，怎麽了？』
没怎麽了，就是我刚刚偷听到你的爱慕者跟你告白了，宋晓萱在心里吐糟。
『罗宋小仙女：没事，我刚刚经过晶瑛还在考虑要不要下去买个萝卜糕。』
『顾朝阳：我等等离开时帮你外带？你下午有行程吗？』
结果两人就这麽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的聊起来，宋晓萱有点急切地想结束话题，就怕等等凯莉买完外带回来遇到顾朝阳，虽说她本来就是想来找他的，但经过这场意外後她反而又不好出现了。
『罗宋小仙女：不用啦，你快去吃饭吧，难得的同学会，不要科技冷漠了！』
『顾朝阳：好。』
顾朝阳回完这句话，却依然待在楼梯间没有走，让宋晓萱莫名烦躁，这人明明说了好为什麽还不走！
「朝阳。」楼梯间传来另一道男声，伴随着脚步声靠近：「啧啧，怎麽把人家恬恬弄哭了？」
「⋯⋯她回包厢哭？」顾朝阳顿了一下才问。
「没啦，她跑去厕所哭，我刚好上完厕所要回餐厅啊，就问她怎麽了，她不说，我又问你在哪里，她说楼梯间，聪明如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麽事。」男孩得意地道。
「喔。」
「喔什麽喔，你还不快从实招来，我女神的Line有没有？给我给我。」
「没有。」
「怎麽可能！你跟她拍戏三个月都没加Line？」
「嗯。」
「你是在骗我吧？经纪公司不是说你们是好友？」
宋晓萱在下方听得津津有味，总觉得他们是在讨论自己，不过她还没听到更多对话，楼梯口又响起一道脚步声，然後是凯莉惊讶的声音：「顾顾！你怎麽会在这里？」
「凯莉？」顾朝阳的声音有些讶异：「你怎麽在这？晓萱呢？」
「什麽晓萱？是说我女神吗？」另一个男孩插嘴道。
呃，不知道她现在假装有事先走来不来得及⋯⋯
宋晓萱踮起脚尖悄悄往下走了两阶，凯莉已经探头从上头的楼梯间隙到处找她：「我叫萱萱在这里等啊⋯⋯啊萱萱，你躲在那里干嘛？顾顾在这里耶！你上来啊！」
充分体会到什麽叫猪队友的宋晓萱，僵着笑脸打哈哈地和跟着探头的顾朝阳及另一个男生打招呼，并在凯莉的呼喊下走回二楼楼梯口。
「呃，嗨，我刚刚去下面晃了一圈才上来的。」宋晓萱先发制人地道。
「⋯⋯嗯。」顾朝阳也没戳穿她，应了一声当回应。
「是、是小仙女吗？我是你的粉丝，我、我也是清云艺校出身的⋯⋯我还跟你念同一所国中！」在旁边的男生结巴着，主动和宋晓萱搭话。
宋晓萱正愁自己没有台阶下，男孩一开口，她便热情地和他聊了起来：「咦是吗？那很有缘欸，你叫什麽名字呢？」
「你叫我阿严就好！」
於是宋晓萱在楼梯间召开了一个小小的粉丝见面会，还贴心地进行了签名和聊天的粉丝服务，两人一来一往地聊着，一旁的凯莉和顾朝阳根本插不上话。
聊天气氛过於热络，凯莉看看时间，又看看身边很沉默的顾朝阳，适时提醒道：「萱啊，我们该走了，司机大哥等很久了。」
「小仙女等等，我能跟你合照吗？」阿严从口袋拿出手机，小心地问宋晓萱。
「当然可以啊。」宋晓萱点头，顺着他的镜头方向往他身边一站。
见阿严笑得跟傻子一样，宋晓萱还额角往他那里靠去，似乎要来个头碰头的粉丝合影，顾朝阳终於没忍住，大步走过去，往他们中间一插，拦截住宋晓萱和阿严可能的肢体接触。
「朝阳你干嘛？」阿严暗暗用脚踢了顾朝阳一下。
「你不是《向阳》的粉丝吗？同时跟男女主角合照是你的荣幸啊。」顾朝阳一本正经地道，还把被踢的脚往回缩了一点。
「我、我是因为⋯⋯好吧，但我等等还是要跟女主角单独合照喔。」阿严无话可说，把手机镜头又拿高了点。
手机画面上，阿严僵着笑容，顾朝阳站在中间微笑，而最旁边是露出职业笑容的宋晓萱。
三人就这样拍了好几张，然後阿严不耐烦地绕过顾朝阳，又挂上笑重新凑到宋晓萱身边。
顾朝阳这次没藉口再阻止了，看着宋晓萱换了个姿势和阿严略亲密的合影，眼中带了点烦闷。
好在凯莉再次开口催促，宋晓萱结束了粉丝服务，听话地和他们道别，与凯莉一起拿着外带餐盒，沿着逃生梯下楼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出来够久了。」顾朝阳低声道。
阿严嗯了一声，脸上满是笑意，手里还不停翻看着刚刚跟宋晓萱的合照。
他们一起回到餐厅包厢，包厢内是吵杂的气氛，有人问他们去哪了，阿严兴奋地把合照展示给大家看，所有人马上七嘴八舌地起哄。
「你们遇到小仙女了？超越十年的单恋难道要开花结果了！」
「哇，这是命运吧！有没有要到Line！」
顾朝阳垂下眼帘，自己坐回位置上，想参与另一边没有起哄的同学群话题，却听见大家都在聊股票、事业、家庭，霎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勉强和旁边的人聊了几句，依旧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阿严又在此时凑了过来：「朝阳，你真的没有小仙女的Line吗？」
「就算我有我也不能随便乱给。」顾朝阳委婉地拒绝。
「我知道啦，你帮我问问小仙女愿不愿意加我？」阿严巴着他不放。
顾朝阳被阿严缠得无法，拿出手机，本想写Line给宋晓萱，想了想後，乾脆起身走到旁边拨了电话给她。
「⋯⋯喂？」电话很快接通，是她轻软的嗓音：「顾朝阳？」
明明刚刚才见面的，可听到她声音的瞬间，他竟然觉得好想她。
「晓萱。」顾朝阳低低唤了她，还没说话，阿严就在旁边用眼神催他快点问，他便道：「我同学，就是阿严，他想加你Line，要我问你愿不愿意。」
「嗯？阿严？」电话那头隐约还能听见凯莉在和她说什麽，宋晓萱先回了她一句後，才又回答：「啊刚刚那位吗？他感觉人挺好的。」
阿严在旁边，顾朝阳也不好说什麽，只能含糊道：「⋯⋯嗯。」
闻言，宋晓萱轻笑了，清脆的笑声如羽毛拂过他耳侧：「好啦逗你的，感觉你不想让我加他嘛，帮我回绝他吧，顺便告诉他我已经名花有主啦。」
顾朝阳微愣了一下，心底冒出一丝丝甜，柔了声音道：「好，我知道了。」
「你同学会到什麽时候呢？我下午没行程，而且凯莉居然没帮我买流沙包，你帮我带一份吧？」
「好。」
「那你什麽时候来？」
「马上。」
「⋯⋯啊？」
「等我。」
顾朝阳挂了电话，直接用『她不加陌生人的Line』来拒绝阿严，接着在阿严怀疑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提了包包，丢下一句他有事要先走了。
「朝阳要走了？难得聚聚耶。」朋友试图挽留他。
「有点事，下次再约吧。」顾朝阳戴好帽子和口罩推开门，往外走去。
买到流沙包後，顾朝阳直接开车到宋晓萱家楼下停好，他一手提着外带进大楼，一手掏出手机要打给宋晓萱，却在大厅一眼看见她。
「晓萱。」顾朝阳几步上前，道：「你怎麽在这？」
「你不是让我等你吗？」宋晓萱顺手接过他手上的袋子，然後勾住他的手，拉着他往电梯口走去。
「凯莉呢？」顾朝阳跟着她走了几步，又问。
宋晓萱像狐狸般眯着眼睛笑道：「她说她不当我们的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