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三十分,学校旁一家连锁咖啡厅里,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对坐一桌,女孩垂着眼平静讲着话,手指无意识摩挲茶杯边缘,男生则搅拌满是冰块的奶茶,不发一言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从相识、看不顺眼到相爱再到分开,离歆彤毫无遗漏的将不曾跟人讲过、但积压在心里快成烂肉的心事倾诉给对面那根本没见几次面却比任何人都要耐心的男孩听。
莫暻并没表达什麽意见,但能让人感觉出他真的有在认真。
「我不懂,有什麽事不能跟我说一说?不是都在一起了吗?为什麽到最後搞得好像我还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搅拌奶茶的杓子一顿,莫暻终於开口:「也许是因为他觉得你需要被保护、觉得只靠他也能承担一切,很多男生都这麽觉得的,他更担心的是⋯⋯」莫暻抬眼,「你了解他爸吗?」
离歆彤一愣,别说彭振予的爸爸,就连他本人,离歆彤在今天之後都觉得无比陌生。
一直以来彭振予在她面前都是温柔的,可能偶尔对外人冷淡,但就算分手那天,离歆彤也不觉得彭振予能和「可怕」这两个字沾上边,直到今天。
夏连恒将彭振予往事抖出来那刹那,离歆彤才感觉到密密麻麻的恐惧,不只是对彭振予的行为,更因为⋯⋯这样的彭振予她感到非常陌生。
两人之间陷入漫长的沉默,半晌离歆彤拉开椅子起身,对着莫暻笑笑:「有点晚了,今天就这样吧,你搭公车?」
「嗯对。」
「我也是。」
与莫暻并肩背着书包走向公车站,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公车来时,离歆彤才看着那台公车驶近,轻声说道:「今天谢谢你。」
莫暻看着她。
离歆彤一脚跨上公车,回头对他一笑:「如有人能成为救赎,那一定是你。」
那一瞬间,花开花谢,都比不过女孩的笑脸。
「你们有没有觉得,容安妍最近去楼上去的很勤?」
几天後,向宁茜神秘兮兮的将这几天她发现的不寻常讲给两位好友听。
「楼上?听你一说好像是。」白玥甯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的附和。
离歆彤垂着眼,过会儿抬起头,「你想说什麽?」
「我听楼上一个认识的学姊说,容大花痴天天上楼找高二校草。」
离歆彤的手指不受控制抽搐了一下。
「高二校草?校草还不止一位?」白玥甯还没听出有什麽不确定,跑去质疑校草的数量。
「⋯⋯刚开学不是讲过高一还有一位?」向宁茜翻了个白眼,还是为她解惑了,「最近听说高三还有一位前校草⋯⋯等等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高二那位校草是彭振予,是⋯吗?」
向宁茜怜悯的看着离歆彤,「对,你说容安妍从国中就开始暗恋他,现在听说你们已经分手当然不会放弃,於是又跑上楼纠缠了。」
「然後呢?」白玥甯将书阖上。
「很奇怪,彭振予对此毫无反应,就好像⋯默认?」
默认。
这两个字彷若千斤重,直直砸在离歆彤心里。
「你干嘛⋯⋯」白玥甯压低声音冲向宁茜抱怨,「这事别在她面前讲。」
「不告诉她难道要等哪天容安妍真的成功?到时打击更大。」
「你觉得有可能吗?」
「⋯⋯不可能。」
「不,是有可能的。」
「你什麽意思。」彭振予抬头,冷冽目光直射面前翘着椅子偷他薯片吃的夏连恒。
「我是说,高一那学弟,叫莫啥的,」夏连恒晃了晃椅脚,看起来摇摇欲坠,「是有可能喜欢学妹的。」
「证据。」彭振予「哒哒哒」的按着原子笔头,伸脚不客气往支撑着他的唯二椅脚上踹。
「砰」的一声,教室周围的同学纷纷转头偷看。
「彭振予你找⋯⋯」夏连恒扶着桌子边咆哮边挣扎要站起,冷不丁看见彭老大快杀人的眼神,瞬间把差点跳出来的「死」字往回吞,「对不起。」
「继续。」彭老大像什麽都没发生过般继续按着原子笔。
「我昨天看到他们了,放学时候,学校附近那家咖啡厅。」
「然後?」
「不知道。」夏连恒回答的很乾脆。
彭振予抬头看他。
「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路过。」
「然後你就跟我说那莫啥的可能喜欢她。」彭振予冷笑,「那请问,莫、啥、的做了什麽让你这麽觉得?」
「你心真大。」
「你母胎单是应该的。」彭振予「啪」的一声放下原子笔。
夏连恒原本想向他致上最真诚的问候,但想到上次揍在肚子上那拳,又默默坐下,半晌又闲不住的问:「那位呢?」
「谁?」
「就最近总跑上来那个,容安妍?」夏连恒对那女生没什麽印象,「你打算如何?」
彭振予皱了皱眉。
「她之前是不是跟我们同国中?离学妹同班同学?」
「好像。」彭振予往窗外一看,又看到那张故作娇柔的脸,不耐烦的敷衍,「不认识,懒得管,干我屁事。」
「人家那麽努力,瞎了眼的都看出来她喜欢你,干嘛不给她个机会。」夏连恒看热闹不嫌事大,顺便替自己找个死。
彭振予慢慢抬眼,眼里的寒光像要把夏连恒凌迟。
夏连恒抖了一下,正要习惯性道歉时,煞神又开口了,那语气慢悠悠又愉悦,不知道的以为他遇上什麽好事。
「你喜欢就上,别客气,祝你趁早脱离母胎单团体。」顿了片刻又补上一句,「加油。」
夏连恒突然不想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