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苍翠,你今天心情好吗?」琛笑问。
「吠。」苍翠说,彷佛看到他,她就很高兴。
「看来不错呢,来喝水吧。」琛拿出一杯水。
苍翠注视杯中的清水,慢慢的喝了。
「喝得真快,你口渴了吧?」琛问。
「吠!」苍翠用脸擦着他笔直的裤管,琛抚着她纤细的背部。
「苍翠,躺到椅子上。」琛协助她躺於上。
「放松,舒适的躺着,合上眼睛。」
苍翠彷似听懂他的言语,自行合上眼睛。
「现在,张开眼睛。」
苍翠开眼,神情有异。
「成功了吗?」琛心想,不期然的紧张起来。
「医生,你好。」苍翠柔和的声线。
「你终於出来了。」琛笑。
「是啊,先前不好意思。」
「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麽事吗?」
苍翠没有回答。
「嗯?」
苍翠瞳孔无神,渐渐又只是有吠叫声。「呜-吠吠--」
琛懊恼了:「明明出现了,怎麽又--」
琛只得带着吠叫着的苍翠回到登记处。
*
在琛第三次延迟病人的预约後,小时终於看不过眼。
「洛医生,你再是这样,诊所就要倒闭了!」
琛睨她一眼:「你先掉了工作,这里也不会倒闭的。」
小时气上心头,回到岗位去。
悠月看看小时,又看看琛。
下班後,小时怒气冲冲的走了,悠月走到琛身旁说:「别太灰心了,你一定会想得到。」悠月鼓励的话语令琛的气消了一半,「不要惹时姐生气了,她一直很担心你。」
「你不会是以为我在和小时一起吧?」琛反问。
「啊!不是吗?」悠月的脸颊升上红晕。
「她一天不跟我表白,我一天只当她是同事。」「若她跟你表白呢?」琛没有回答,只拿着黑色的公事包,默默锁上诊所的大门。
凌晨天色绝黑,琛和悠月走过宁静的街道,在一盏澄黄的灯下告别。沿途一直噤若寒蝉的悠月说了:「医生,明天见,别太辛苦了。」
「好的,明天见。」琛语毕,朝家的方向走去。
孤独一人的时候,琛感到沉重的难过,喜欢苍翠的那份感情,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
「今天我们不喝水,喝热可可好吗?」琛亲切说。
「吠!」苍翠喝得很快,琛发现苍翠不但愿意喝热可可,而且喜欢喝,因此他很高兴,他决定,假如她再来覆诊,他会冲热可可给她喝。
琛凝视她的眼眸:「我喜欢你。苍翠。」
苍翠在他的脚磨蹭,在他身边吠吠叫。
琛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得出来。」
「为了我,你要努力治好你的病。」
琛蹲下,轻抚苍翠的发丝道:「你恢复记忆後,会是件多美好的事情呢。」
怀中的苍翠静默,当她重新望向琛时,她两眼镶满星光,琛晓得,她心坎一定感觉到这份感情。
犹如温驯的小动物,苍翠挂着愉悦的笑容,彷如琛的怀抱是全世界最安稳的所在。
「很好,苍翠,慢慢睡去吧。」琛心想,即使山田太太反对,他也爱定了苍翠。
「吠。」银铃般清脆的嗓音犹如睡前的呢喃。
「没睡稳呢,这孩子。」琛的掌由她的发丝移到她的脸庞,苍翠将她的脸埋在琛的大掌中。
「脸部的肌肤也好柔软,加上开朗的人格。想像得到她本来是个讨人欢喜的女孩。」
「催眠她後,我就可以得知事情的真相了吧。」琛自言自语。
其後的两小时,苍翠仍在睡在琛的身旁。
琛本想放她在椅上睡,但他舍不得放开她,於是让她在如此的情况下睡去。
「两小时了,她是时候会出现了?」琛低吟。
「张开眼睛。」琛冷道。
「医生,你好。」苍翠对他一笑。
「你好。」琛说。
「第二次见面了呢。」苍翠一笑。「谢谢你的热可可,好喜欢。」
「太好了。」琛笑,「下次再给你喝吧。」
「好啊!」苍翠说。
琛问:「下次要香肠好吗?」
「香肠?」
「不要!她会被吃掉的!」苍翠突然大叫,两眼失神。苍翠再叫了几声,琛连忙制止失控的苍翠。好一会才让她平静下来。
*
「怎麽搞的?已是第二十次催眠治疗,病情依然没有好转吗?」
妇人愤怒的声音响彻会见室。
「是的,因病情有无法理解的地方,所以进展很缓慢。」琛耐心地解释着。
妇人对着他骂:「你这医生怎麽搞的?再是如此,我会去找另一位医生!」
「如果可以帮助她的病情,我是没有所谓。」琛说:「请放心,我想这一次会有进展的。」
听了医生的话,妇人先前的愤怒渐渐变成了担忧:「拜托你,请你一定要治好我的女儿。」
琛诚恳说:「好的,我答应你。」
妇人离去,带上挂着精神科医生洛明琛门牌的大门。
原子笔笔尖在病历报告打着圈,琛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是他行医四年以来,遇到最棘手的病例。
苍翠再次覆诊时,她的两手包覆着纱布。
「苍翠,给医生哥哥看看你,好吗?」
琛抚着苍翠的颈背。
苍翠轻咬着琛的手指。
琛马上会意:「嗯?想吃什麽?火腿?牛肉?」
苍翠笑着。
琛端出一小块牛肉。
苍翠将牛肉丢在地上吃着。
苍翠吃完以後,琛要她洗手。
苍翠不会,所以琛捉着她的手来洗,顺道替她抹了嘴。
苍翠说:「吠吠。」
琛说:「苍翠乖,把这个吞下去吧。」
琛手上的是一颗安眠药,
苍翠听话得很,伴着清水吞下了药丸。
琛让苍翠舒服地坐在椅子上。
苍翠安静了,她闭上两眼。
接下来是两小时的时间。
两小时後,苍翠进入完全催眠的状态。
先前的催眠治疗都是由於病人在中途苏醒而被迫终止。
因此,是次必定要成功。
琛端视苍翠清丽的脸儿,可怜她会有这样的病。
漫长的两小时过去了。
琛说:「现在,张开眼睛。」
苍翠照做了,她的眼神显然判若两人。
琛说:「成功了呢。」
苍翠说:「是的,她一直不让我出来,用意志压制我。」
琛说:「原来如此。」
苍翠说:「医生你好。」琛说:「你好,潜意识的苍翠。」
苍翠说:「先前给你麻烦,真的不好意思。」
琛说:「不打紧,最重要是可治癒你的病。」
苍翠说:「也对,医生想知道什麽?」
琛问:「你回乡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麽事?」
苍翠说:「我记得当时我回乡,很贪玩。我和朋友溜到一条小巷去,哪知道原来有两条野狗。别人说在这个情况不要乱动,可是我们太害怕了,一来就拔腿就跑--於是野狗就追着我们来跑。最後我朋友跑得掉,反而是我被其中一条狗咬伤了小腿。」
琛查看苍翠小腿上的伤疤。琛说:「伤都算不轻,後来怎样?」
苍翠说:「我妈带我去医院包紮伤口,打破伤风针,不过後来我天天都做恶梦,梦到这件事。後来我开始怕狗,在街上看到狗时,我会怕得躲起来,甚至觉得所有狗都会咬我。」
琛用笔记下她的话。
「我的举动开始变得像条狗。不过当时很轻微,其实我自己都察觉不到,家人都不知道。」
苍翠说:「直到一年後,这情况愈来愈严重。有天我姊下班回家。」
琛问:「有天是何时?」
苍翠说:「是一年前夏天,八月的时候。我姊当暑期工,」
苍翠说:「当时我妈未回家,我姊在厨房打开冰箱,她想拿香肠当夜宵。」
苍翠说:「我见到时,突然好想吃,我想无论如何都要吃到的,扑了上去想跟她抢,我姊当然不让我拿,在争夺间她绊到了椅子,她的手碰到了桌上的油漆。她整个人跌在地上。我很生气,然後我竟然咬了她。」
苍翠有点接不下去,琛要她停一停再说。
「我,我猛咬她的颈项。她痛得大叫,最後我因为咬开了她的咽喉,咬死了她。」
琛有点震惊,他马上记下她的话。
「你家怎麽有油漆?」
苍翠说:「因为当时家的墙壁要装修。」
琛写下:病人出现幻觉,将自己代入成一条狗。
「後来怎样?不是有血吗?」琛问。
苍翠说:「当时姊打翻了油漆,是红色和白色的,那油漆淋到我和她身上,还有地上去。油漆和血混在一起了。後来我把她埋在後花园的大树下的泥土中。」
「我妈回来时,她说看到家中没有人,而油漆打翻了,很生气。她清理後,打算去浇浇水,在後花园看见我,这些是她看到我後说的。」
「她以为我贪玩,打了我一顿。然後她帮我洗好身上的油渍。之後,她跟我说,说姊姊怎麽没回来,我开始吠吠的叫,她以为我在装神弄鬼,她不理我,就打电话给姊姊。」
「姊姊的手机在响,妈妈以为姊姊忘记了带手机,所以她到处打给姊姊朋友问姊姊的下落,都没消息。两天後,妈妈见她仍未回来,就报了警。」
「你是怎样埋你姊的?」琛问。
「我用口将她分了屍。」苍翠说。「拖到後花园,然後花了好多时间挖出一个大洞,将她埋进去的。」
「我妈都发现我的不妥,她说怎麽我愈来愈像条狗,以为我发了疯,带我来见你。」
琛说:「我明白事情的大概。」
苍翠问:「你会把这事告诉警察吗?」
琛说:「这是你的隐私。你自己决定吧。」
苍翠哀伤说:「我不是有心的,她是我的姊姊啊。」
琛说:「我明白,如今事情已经成事实了。」
琛在报告上写上「内疚」两字。
琛说:「无论如何,我会治好你的。」
苍翠说:「谢谢医生。」
琛说:「你是我最用心医治的人。」
苍翠说:「我自己都会努力的。有什麽方法可以治好?」
「你要克服对狗只的恐惧,要家人,朋友唤醒你的记忆。更重要的是你要将三年前的事视作平常,摆脱阴影,再加上药物的治疗,相信你会痊癒。」
琛说:「按照现时的进度,最快要四年便会好。」
苍翠说:「对了。我会咬自己的手。」
琛说:「那是因为你以为那是食物吧。」
苍翠说:「是吧,基本上,脑海一片空白,不能思考。」
琛说:「我明白你的处境,你要加油。啊,催眠状态不能太久,我现在叫你醒来。」
苍翠说:「吠吠。」
琛说:「这次苍翠很合作喔,苍翠真乖。」
苍翠愉快的说:「吠。」
琛说:「我现在叫你妈来。」
琛对妇人说:「这次有很大的进展。」
妇人问:「我的女儿怎样了?」
琛说:「自从三年前她回乡被狗咬到後,心理有阴影,她将自己代入成野狗。」
妇人说:「什麽?她为什麽会这样?」
琛耐心地对她解释了三分钟。
琛将治疗方法告诉她。
妇人说:「原来如此,好的,医生,真的谢谢你。」
琛说:「现在请到取药处拿药。」
妇人说:「那麽再见了,苍翠跟医生说再见吧。」
苍翠说:「吠吠!」
*
「喂,请问是洛明琛医生吗?」一星期後,琛收到一个电话。
「我是,请问有什麽事吗?」琛问。
「我是苍翠的母亲。苍翠她……」
琛问:「她怎麽了?」
「她在一星期前逝世了。」妇人的声音传到电话筒的另一端。
琛惊讶:「为什麽会这样?」
「在见你的那天凌晨,我醒来後发现苍翠晕倒了。」
「我送她到医院的,但是太晚了。」
「医院的医生说,她的心脏停顿了。」
琛马上查纪录,找出苍翠的病历表。
琛思忖:「难道是用药的份量出错了?」
琛说:「实在是太遗憾了。请节哀顺变。」
「对了,苍翠说她知道姊姊在哪里了。」琛说。「她在後花园,一颗大树下的泥土里。」
「我明白了,我家的後花园就只有一株大树。」妇人说。
「虽然如此,我仍是感谢你的用心治疗。」妇人说。
「不用谢,那是我应份的。」琛说。
妇人说:「我还要处理苍翠的事情,再见了。啊,也许还有苍桦的……」
琛说:「那好吧,再见了。」
搁下听筒,琛才发觉自己双眼通红。
琛十分内疚,他不敢想像是他害死了苍翠。
几天後,他致电给妇人,承认自己开药出错以致苍翠的死亡。
妇人的情绪非常激动,大吵大闹,要投诉他云云。
琛一直以来的诊证毫无差错,只有苍翠,是他唯一的错误。
琛不断向妇人致歉。他不介意承担後果。
苍翠的死完全是他的错失。这事从此成了他的心理阴影,他不敢医治其他病人。
不久,琛赔偿慰抚金给妇人。
一个月後,琛收到来信,信的内容指他被停牌了,诊所也要关闭。
在诊所关闭的那天,小时心想以後也遇不到琛了,因此她将一直以来放在心中的情意告知琛。
「洛医生,其实我一直--我一直也喜欢你。」
同样的,寂静的街道,昏黄的灯下,话语柔柔的道出。
「对不起,除了她以外,我不会喜欢任何人。」琛冷冷的说,苍翠掏空了他的情感,他的灵魂。
虽然是早已知道的事实,亲耳听到,心头还是一阵揪痛。
小时从喉头中吐出几个字:「好的,我明白了。」
「再见,洛医生……」在转身的当儿,眼泪却早了一步。
「不好意思。」琛递上一张面纸给她。
「是的,我明白了。」小时只懂得说着这句话,将面纸握在手中,急步离开,将琛遗留在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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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星期後,琛收到一封信件,是一个组织寄来的信。信上没有地址,琛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知晓他的住址。
信的内容指如他在未来三天内,成功杀了一人在目标身上取走一件物件作为证明,整个行动不被警方发现,三天後到某个地方交出证明,该组织便会考虑他成为组织内其中一个杀手。信中提及组织正在监察他未来三天的一举一动。
信中附上了地图,写上交出证明的地点和时间等;有指示目标人物可以是露宿者、独居老人,因为他们是不被注意的一群。
琛起初认为是个恶作剧,没加理会。半天後,琛重新将信看一遍,实在是空闲,决定依信中所写的实行。
琛在小巷找到一个露宿者,他用小刀轻轻在露宿者的颈项划去,让他逐渐地失血,小巷没有人,凌晨,露宿者失去气息。
琛将屍体丢到海中,心想,应该视为人口失踪吧,这样的露宿者,社会上不知有多少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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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依照信附上的地图,到达该地点,原来是一幢大厦。
大厦的入口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有着头黑发,身穿黑色的皮夹克。
琛和男人对望一会,认出男人衣服上有和信件一样的标记,他正要开声,男人问:「我知道你是申请人,证明呢?」
琛取出一条项链。
男人说:「那好,请你跟我过来这边。」
琛跟在他身後走,男人走到一所黑色建筑物。拿出一张卡在大门旁的感应器刷了一遍。
大门开启了。
「请进,」
两人进入建筑物内部,那里黑漆的,走过长甬道,通向一个大庞,那儿站着一男一女。
男人向大厅中的男子讲了几句话。
「洛明琛先生你好,我名叫湛。恭喜你通过测试,现在你已是本组织『猫』的杀手。你将会经过一连串的训练,令你的技术更精进。」
湛向他介绍他身旁的女孩:「她是壹,是你的拍档,你们要互相协助,完成任务。」
湛说:「壹擅长用匕首,而你可以试用不同的武器,找出最合适你的武器。」
琛不假思索的说:「不用,我会用狙击枪,什麽训练也不用了。」
湛说:「你确定你能够应付?」
琛说:「杀人根本不用训练,是自然学会的技能。」
湛说:「那好吧,你的代号是琛,壹会跟着你,成你的指导员。」
琛不屑道:「这人没有指导员的资格。」
一子生气起来:「你说什麽?」
琛说:「情绪化,哪是杀手的条件?」
一子说不出话来。
湛说:「那好,壹,你跟着琛,他到哪里你就到哪里。」
一子不情愿的点头。
琛习惯独行独断,根本不需要一子跟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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