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
清夜直着脊背，双膝跪在冰凉的地上。
四周一片阒静。
玉婉琳来院里寻清夜时，清夜正望着一丛丛月季出神。
玉婉琳认得那是她转赠的，不由起了疑心:“姐姐还留着没用药么？眼见着快败了。”
清夜回头淡淡道:“从前的医师不在了，这事便暂时搁着了。”
玉婉琳道:“原来如此，姐姐，今日我来是问你，过几日是我姑母的生辰，她贵为风宇王后，甚么都有，我竟不知送甚么。”
秋风凛冽，吹得清夜身上的大氅飘摇。她缩一缩身子，苍白的面上缓缓露出一个轻慢的笑来:“她要的，你送不起。”
玉婉琳听得懵懵，清夜上前轻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倾心风城飞？”
玉婉琳脸鲜红欲滴:“你净胡说！再不理你了！那你同风城马又是怎么回事？”
清夜微微一笑:“我同他，大抵算是知音罢。不说这些了，你还是来帮我挑挑该送些什么给你姑母罢。”
风王给足了王后的面子。不仅大宴后宫，还特令人建了几条雀舫，供王后夜游。
天家富贵，不过如此。
清夜只见过王后寥寥几次，印象中是个高贵的女人，无论如何总如修竹一般挺直脊梁。
却万万没想到她会在生辰宴上当众为难自己。
王后设宴，后宫皆到。女人扎堆的地方，总存了比较的心思。清夜往素简中打扮，并不算是出挑。
事发在向王后行礼的时候。
清夜跟着旁人按规矩行了礼，王后眼里冰冷的光全数落在她身上。
却久久不叫她起身。
清夜也不发一词，默默地跪着。
纵是个傻子，也看得出王后是存了心故意刁难她。
眼里便只有落在绒毯上的描金绣凤鞋，微微一动，仿佛踏在她心上。
清夜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王后要跪，那便跪个痛快。
她索性跪着等。
等谁第一个来为她圆场。
玉婉琳因着身份左右为难，风城马亦不会顶撞王后，那会是谁？
四围静得能听见长长短短的呼吸声。
第一个打破僵局的是二殿下风城晓飞:“母后，你这是做甚么？”
王后不语。
紧跟着的是金紫烟清凌凌的嗓音:“母后，蕊钰姐姐身子不好，无论如何，先让她起来罢。”
眼前的鞋子动了一动，主人依旧是沉默。
接下来是微涩的男声，细细分辨才知是王后的养子扈逸生:“母后，今日是您的生辰，何必与闲人置气，打发走了便是。”
风城飞道:“得了，你少说两句。母后，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见亲儿子开口，王后终于松动:“刚刚有些头晕，竟忘了身在何处。帝姬快快请起。”
好歹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撑着已然麻木的双腿起身，清夜直直凝视着这个女人，她们双目相交，旋即错开。
“如今身子当真是不行了，老眼昏花，竟把帝姬当做一位故人。”
清夜微微仰起面容，回以无懈可击的笑:“王后娘娘定要注意凤体。”
“自然。请帝姬落座罢。”
她位置在角落，同不得宠的帝姬们坐在一起，她乐得自在。
主位上王与王后言笑晏晏，一派恩爱的模样，刚才的风波旋即过去了。
王后的生辰宴极尽热闹，前有诸位公子帝姬上前一展所长，后又有玉婉琳金紫烟等上前撒娇，宾主皆欢。
夜色渐浓，顺着红墙汨汨波澜。
风王挽着王后的手，笑说:“已为王后备好雀舫，等着与王后共赏美景。”
王后笑道:“多谢陛下。”
风王轻飘飘说道:“你们也跟着来罢，图个热闹。”
清夜特特落在最后头，尽管已做了许多日的准备，此刻她仍惴惴不安。
雪吟在身边握住她，她们的手掌一样潮湿。
清夜问:“当真要我亲手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