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流我操你妈！”
驾驭飞毯法器路过山头正要下山的浮梦道师吓得差点翻了飞毯。——哪个小辈那么大胆子？沈川流可是寒陵道尊的义子，居然敢这么骂？她悄悄看了眼坐在后排面无表情的寒陵道尊，就听见道尊说：“停下看看。”
看看……
浮梦道师为底下的小年轻们点了蜡，催动道心能力将法器气息隐匿起来，小心潜下去。
那对小情侣还在争执，或许还不算是小情侣？
“沈川流你这个王八蛋，你说要带我下山带我回家的！”
“是、是，我会的，但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吗？近来邪道肆虐，御虚界结界不开，我怎么带你出去？”
“放屁！你上个月也是这个话，你只是搪塞我的！操你妈的沈川流，给老娘现在就滚蛋！”
“卿卿，女孩子要文明点，你、你不能骂……骂这种词汇。”
“你骗我的时候怎么不讲文明？我就要说！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沈川流，你到底行不行，能不能带我下山？”
“……最近真不行。我的姑奶奶，您别骂了，等过些日子……”
……
底下那小情侣吵得凶狠，浮梦道师听得那一连串“操你妈”听得头大。她悄悄偷看身边的道尊，就见道尊盯着底下那位姑娘——穿得是御虚界外门弟子的服饰，此刻正叉腰指着沈川流鼻子骂着。
“新招的弟子？”
“应该……是吧？”
“把她资料给我，还有，把沈川流送面壁崖去，三个月不许出来，禁止任何人探望。”
浮梦道师看着那被小姑娘骂得狗血淋头不敢还嘴畏畏缩缩的沈川流，她也跟着觉着丢人起来。……不过寒陵道尊不是一向不管她这义子的么，怎的还会处罚了？
她也不敢问，只应了声是。从袖中取出纸鹤一抖，传音入纸鹤，便将纸鹤送出了。这些事情不归她管，她只是个……道尊的御用车夫？
这世界人人得以修道，修心中之道，修本心之道。出生皆为凡人，然后逐步探索明悟，直至感悟道心，开始真正的修道之行。
悟道境是一切的开始，也是道心最初的明悟，然后便是习道境，意为修习道心。随后便是炼化道心的炼道境，待炼化之后，便能开始道心的第一次衍化，也就是化道境。而道心真正衍化之后，修道的真正大门才就此展开！
再往后便是得道境、成道境，成道境道者又称道师，这时候开始道心二次衍化，然后道心相映、天道合一。达到天道合一境界的道者都是道尊，差不多已是这世界修道的天花板了。再往后便是最后一个境界，万古归一，这时候也是道心第三次衍化，属于传说中的境界。
对一位道尊出言不敬，哪怕是无意、无知……浮梦道师看着底下那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叹了口气。不知道道尊会怎么做。
……
“顾卿，是顾氏皇朝的公主。顾氏皇朝得罪了血煞海，自知难以抵挡，便疏通关系将皇子皇女送入各个门派。等皇室子女都离开后，又紧急疏散了百姓。”浮梦道师说着打听来的消息，忽然对那小姑娘生出一分同情来，下山回家吗？看来皇室并没有告诉他们为什么要离开。“顾氏皇朝在一个月前被屠城了，此事在修道界还掀起一阵热议，追风楼五日前拜访便是与界主商量此事。界主欲问道尊您意见，但您……以潜心修道回绝了。”
潜心修道这等说辞的意思就是不感兴趣不要烦她。她道心已是第二次衍化，想踏足那老祖宗曾经达到的境界还不知要几百呢。
寒陵道尊略微皱眉：“顾卿其他的消息呢？”
“……沈川流他想摆脱您义子的光环找到真爱，于是偷偷去了外门警告了外门执事，那些外门弟子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然后他开始追求顾卿，顾卿对他好像很看不上眼，但沈川流答应带她下山，于是……于是两人就嗯，结为情侣？”
浮梦道师见沈殷面露不愉，忙补救道：“不过二人甚是规矩，顶多也就……牵手散步？”她看着沈殷脸色，继续说，“都是年轻孩子，又是一心向道的，也不会拘泥于……咳。”
“沈川流进面壁崖了？”
“是，今儿一早刑罚堂的长老亲自押去的。”
沈殷点了下头，“去外门把顾卿带来。”
浮梦道师愣住：“带……来哪？”
“这里。”
……
顾卿她被传唤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的道心都没悟出来，十足十的外门萌新，里边的大人物不可能关注她才对。难道是那狗日的沈川流出了岔子？是了，今天都没见到沈川流，那家伙不会是偷偷开启结界失败，被抓去然后把她被供出来了吧！
——成事不足的憨批！
传唤的人她不认识，是个漂亮的大姐姐，不过外门执事在她面前乖巧地像只绵羊，又尊称她道师……道师？！浮梦道师？！她只是想回家看看父皇而已，为什么还惊动了道师？！她知道御虚界是大门大派，可难道大门大派中这种芝麻小事都是道师处理吗！
顾卿开始慌了，她开始后悔。她只是太想家了而已，父皇母后那么疼她，她还从没离家这么远过。要知道她十岁时还能在母后怀里睡觉的，这忽然三个月分别……
想到这里，顾卿就忍不住掉金豆豆。她坐在飞毯上，前边的道师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在后边乖巧蹲坐着一直抹泪。
“我不是、我不是想偷偷离开这里的……我只是想回家看看呜呜……我嗝、我只是想、我想父皇母后了……我不是叛徒呜呜呜……”
浮梦道师无奈：“找你不是这件事。”
“可、可我也没做别的坏事了……”
“沈川流是寒陵道尊的义子。寒陵道尊你知道吗？”
知道，她幼时调皮，母后便拿寒陵道尊吓唬她。据说寒陵道尊当年修道一直难以突破，结果似乎受到什么刺激，道心终于开始第一次衍化。而那时仅仅化道境的她，一人覆灭了凡世里的一个小魔道门派。整个门派上下五百一十四人全无活口，尸体惨不忍睹，是被生生切碎的。这才是碎尸万段啊。
后来寒陵道尊便开始了开挂之旅，从不过二十年便进入第二次道心衍化，百年后直接到了天道合一。最年轻的道尊，也是修道界的传说。
“知、知道。”可顾卿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找她，“可我跟沈川流分手了，我跟他断得一干二净了！真的！”
“昨日山顶，你与沈川流争执。那时我恰好驾驭法器要带道尊出界。”浮梦道师说，“等听完你二人争执，道尊便改了主意。”
顾卿脸上依旧是茫然之色，然后一点点变白。她瞪大眼睛一副惊恐模样：“听、听到我……”
浮梦道师点了下头，不再多话。
顾卿面色发白，心里慌得一批。道尊道尊，狗比沈川流怎么有个道尊的义母？！艹！而且，堂堂道尊居然听墙角？她那时候、那时候又不知道沈川流他妈是寒陵道尊？！那时候、生气时候的骂人能作数嘛……道尊，都是道尊了，应该不会太小气吧。可她不知道道尊修的是什么道，若是无情道一流还好——要是无情道估计她就不会找自己了！艹！
顾卿忍不住在心里把沈川流翻来覆去的骂，然后为自己的小命担忧起来。她都还没能看一眼父皇母后呢……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到了。你进去吧。”
顾卿下了飞毯，腿还有些软。她花了好些时间才缓过气来，整理好情绪，慷慨赴义般走了进去。
她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一袭白衣的女人颇为随意地坐在上座，见她进来便抬眸看来。
小姑娘生得极美，盛气凌人的那种美，张扬而热烈，哪怕现在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畏惧，但脊背也是挺直的。——与前世那副怯懦无能一点也不一样。
沈殷看着小姑娘灵魂气息上那一点属于她的烙印，想，这一世倒是顺眼许多。依着资料，这骄纵性子也是被顾氏皇朝的人给宠坏了的，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的性子，总不会再被人欺负到自尽吧。
“过来。”
顾卿抖了抖，深吸口气，抬头挺胸地走近两步，“道尊大人，是我口无遮拦冒犯了您，但我也是无意的，我也不知那狗——沈川流的母亲是您，如若知道我断是不敢这般说话的。”
“来这里。”沈殷听着小姑娘狡辩，一开始的声音还带着些颤，可后来却越说越理直气壮起来，好似全是沈川流隐瞒身份的错一样。
顾卿咬了下唇，一直走到沈殷身前。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去看一位——道尊。
沈殷抬手抚上小姑娘的脸，滑嫩得很。她摸着小姑娘这一世的皮囊，勾了勾唇：“你想回家？”
“……我、我许久不曾归家了，我只是……”顾卿结结巴巴想要解释，只是对上沈殷的眼睛，她心里咯噔一下，咬牙道：“是。”
“川流许你空言，你便于他在一块儿三个月。若我带你回家，你又拿什么与我交换？”
顾卿怔怔地看着这寒陵道尊，这是什么意思？“您……”
“我暂缺一位道侣。”
“……”顾卿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她猛地倒退两步，深吸口气直接就骂出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巫婆！一般年纪都有孩子了还想要道侣？我才十六岁！你想得美！做梦吧你！艹！”
沈殷歪了下头，并未动怒。她就那么看着顾卿，知道顾卿后知后觉害怕起来，转身就跑。
——在顾卿一脚踏出门时，她才懒懒开口：“顾氏皇朝，灭了。”
“你说什么？！——”
“被血煞海屠城了。”沈殷看着小姑娘一脸愤怒和不信，悠悠道，“不然怎的把你们皇家的孩子都送进各大门大派？你是最受宠的那位吧？你父皇为了把你送进御虚界可费了不少功夫。”
“放屁！胡说八道！”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沈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卿，小姑娘脸上出现慌乱、茫然、无措和难过，当然更多的还是不信与怀疑之色。但逐渐的，都被悲恸给覆盖了。
看来也不是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的，有些事情只要一点破、细想，就能知道了。
顾卿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不、不可能的……为什么，明明……明明……”
沈殷一步步走下去，在顾卿身前站立。她垂眸盯着地上的小姑娘，露出一个笑来：“你想报仇的话，得找个靠山。”
“报仇？报仇……对，我得……”顾卿抬起头猛地与沈殷对视上，那本是无情无欲的眸子此刻仿佛淬了毒一般，顾卿在那瞬间仿佛瞧见了冰冷的蛇，而她便是那蛇口的猎物。
“乖，你放心，我会先带你回去看看的。让你知道我并没有骗你。”沈殷蹲下身揉了揉顾卿的头发，顾卿发质偏软，她指尖穿梭过去，手感舒服极了。
她都放下了，原以为再也遇不到了。沈殷嘴角上扬，拉着顾卿起身，将人拥入怀中轻轻拍着背哄着。
送上门来，哪有再放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