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寸碧遥岑--【9】暧昧

第三章 雏菊与咖啡(1)

第二天下午,接力赛。

比赛分为五组,每组四个班,491抽到第五组。

分别为小组第一的五个班级进入决赛,比出名次。

运动会是以班为单位,个人获得名次,班级计入积分,最后按照积分高低,排出前五名,由学校分发奖品。

而接力赛,是积分最多的比赛。

运动会的气氛到达高潮。

体育委员在进行赛前动员。

“我们班男生少,所以得辛苦几位同学,跑两场。这个是我们的劣势,但是只要大家全力以赴,我相信,还是能取得好成绩的。当然,我们的宗旨是,安全第一,比赛第二,大家注意不要摔跤……”

背景音嘈杂,她喊得脸红脖子粗。

尽管她竭尽全力,但坐在远一点的人,还是听不太见。

她叉着腰,喘会儿气,放弃了。

哨声响起,四人如离弦之箭冲出,有人中途掉棒,引起一阵唏嘘。

霍遥坐在高处看台,手臂支在膝上,两手交握,视线盯在赛场某处,没有焦点。显然在发呆。

体育委员远远地望他一会儿,起了将近的心思。

迈上台阶,走过去,熟络地拍拍他的肩:“准备好了吗?”

霍遥没看她,“嗯。”

“你没和我们一起训练,可能没有默契,不过尽力就好啦……”

霍遥:“嗯。”

她本以为,霍遥转进491班快一个月了,好歹跟同学间热络些,结果还是冷漠如旧。

不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就是性格使然。

体育委员尴尬了两秒。

是岑碧救了她。

岑碧用水瓶碰碰霍遥的肩。

霍遥偏头看她,岑碧问:“快到我们班了吧?”

这话是对体育委员说的。

她点点头:“还有一组,霍遥你可以开始准备了。”

霍遥站起身,接过水,喝了两口,率先走下看台。岑碧跟上他。

下午太阳很大,岑碧一手抓着他喝得只剩一半的矿泉水瓶,一手平横在额上,遮住阳光。

警戒线两侧围满了人,不断有人想挤进来,也有人被挤出去。放盐望去,人头攒动。

嘈杂声塞满了耳朵。

岑碧差点被挤开,被郭存嘉拽回去。

郭存嘉也没参加,她晃着岑碧的手,“给我们班男生加油呀。”

“……”岑碧从未当着外人的面大喊过,何况公共场合。

然而,霍遥接棒,一冲而出时,岑碧两手做喇叭状,喊了声:“霍遥加油!”

她昨天答应了他,要给他加油的。

他瞥了她一眼。

旁边跑道的人趁他晃神这一瞬间,便超了他一步。

霍遥加速,红色塑胶跑道上,他却像非洲草原上的豹子,逐猎物而去。

他唇抿成一条细线,额发被风掀上去,脖颈动脉微微凸起。

有人在说:“491班这个是谁啊?好帅!”

“他跑得好快。”

“只要他们班那几个男生不拖后腿,铁定赢了。”

“哎?我们班不是和他们是对手吗?怎么长他人志气?”

……

郭存嘉被她这一声骇了一大跳,见鬼似的看她。

岑碧为掩饰尴尬,拧开瓶盖,抿了口水。

水入口清甜,被握得有些温了。

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霍遥喝过的。忙拧回去,把水瓶背到身后。

做贼一样。

红白接力棒此时交到另一个女生手上。

五十米,短短几秒,快得像个幻觉。

体育委员看霍遥跑得快,就把原定的一个跑两趟的男生换下来,霍遥顶上。

霍遥没说什么。

她暗喜,他还挺好说话的嘛,要知道,有两个她做了许久的工作,才勉强同意的。

她给他打气:“加油哦!”

霍遥个子高,视线轻易地穿越过人群,定在岑碧身上。

她在和郭存嘉说话,脸被晒得透出浅绯色。

他就是想再听她喊一声加油。

跟她平常细声细语说话完全不一样。

比赛结束,他们班果然是第一。

岑碧找到霍遥,他径直捞过水瓶,一口饮尽。

岑碧想说她喝过,都没来得及,再补上就更尴尬,干脆憋回去了。

她见有汗从他的额角滑落,有一颗汗珠,从泪痣边划过。

霍遥听到体育委员宣布的结果,不惊不喜,捏瘪了塑料瓶,掷进垃圾桶。

体育委员看他的动作,心想,下个月篮球赛,也可以叫上他了。

最终的名次是第四,差一点入前三甲。

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毕竟他们十个男生,有的跑了四趟,实在筋疲力尽了。

综合全部成绩,491班是第五,可以获得奖品。

全班每人一支笔。

岑碧对霍遥说:“沾了你们的光,免费得来的。”

霍遥“嗯”了声,没说他是沾了她的光,才赢的。

*

运动会后,天气渐凉。

岑碧换上了秋季校服,三中不强制穿校服,霍遥还是一样,单薄的黑色连帽卫衣、深蓝色牛仔裤、黑色休闲鞋。

有一天,他们大课间去操场做课间操,秋风骤起,灌满了霍遥的衣服,操场背景辽远宽阔,愈显得他清癯孤瘦。

岑碧看着,有种怆然感。

那句诗词是这么写的:断肠人在天涯。

霍遥不是断肠人,是让她一个局外人肝肠寸断了。

霍遥是一杯咖啡,色泽、味道,都是苦的。但他没有颓唐,有自己提振精神的本事。

其实,岑碧从来没和他说过,她不喜欢他穿暗色系。

哪怕她身处黑暗,她也希望她喜欢的人,是向着光的。

慢慢的,岑碧的伤口很快结痂,脱落,留下一条细长的淡淡的粉色痕迹。

岑碧觉得这是一个神奇的过程,盯着掌侧,细细地观察,那条疤像一个新生命,寄生在她手上。

惹来霍遥一声笑。不知是不是笑她幼稚。

霍遥送的药挺管用,涂了不到一个星期,疤痕也消了。

如同来也匆匆,去也悄悄的一点小暧昧。

霍遥并没有疏远她,只是在行为上,规矩了很多。就像普通的同学。

她还是会给他带早餐。

五花八门,鸡肉卷、鸡蛋饼、饭团、蒸饺……食材钱都是从岑峰给她的生活费里扣出来的。

岑峰虽不抠,但给的不如岑芮多,如此一来,她几乎没有零用钱。

岑碧经常起得很早,做完早餐,就要自己赶去学校。她从来不迟到。

霍遥每天要么踩点来,要么来得很早,吃完早餐,就开始补觉。

其他老师都习惯了,也不罚他,听之任之,只要不扰乱课堂纪律就行。

只有田老师的课,他不会睡。

霍遥也会时不时给岑碧买酸奶、蛋挞、蜜饯、小面包这类零食。

郭存嘉都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你来我往,礼尚往来。

她也会蹭点岑碧的东西吃。霍遥没意见。

岑碧有回洗澡,捏捏肚子上的肉,觉得她好像有点被霍遥喂胖了。

*

十月份月考悄然而至。

还没考,就传出来消息,说考完就开家长会。平白增添大家的紧张感。

尤其是郭存嘉。

她愁眉苦脸:“考就考嘛,开什么家长会;开就开嘛,做什么成绩单;做就做嘛,为什么我还考不好!”

凌晓天听了,致以一声嘲笑。

郭存嘉说:“每次家长会简直就是各种酷刑展示大会。”

她掰着手指,一一列举:“报成绩——处斩;宣布班规班纪——凌迟;点名批评——五马分尸……”

凌晓天服了:“有这么可怕吗?”

郭存嘉气鼓鼓的:“那是你们这种尖子生不懂学渣的痛苦。”

岑碧也不喜欢家长会。

但还没考完,现在愁也没用。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霍遥还在睡觉,对他们的聊天声置若罔闻。

岑碧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霍遥慢悠悠地起来,头发睡得有点毛,脸上挂着惺忪的睡意。

郭存嘉以为吵到他了,立马噤声。

岑碧说:“要月考了。”

“嗯。”音调沉沉,显然还没完全清醒,他喝了口水,嗓音才清晰了些,“怎么了?”

“起来学习呀。”

她是想,如果他爸爸对他不好,鉴于他取得了优异成绩,也不该凶他吧?

再者,她听了她们对他“名不副实”的评价,也不希望他蒙受“不白之冤”。

和他做同桌才会了解,他的头脑是聪明的。

岑碧有不会写的数学题,从来不问朱庆国,而是问霍遥。他琢磨一会儿,就能写出来,极少出错。

再难的题,她觉得,不是他不会,是懒得想。

霍遥盯了她一会儿,岑碧被他看得有点毛毛的。

他眉梢抬了抬,说:“哦,好。”随即翻开政治必修三。

一片空白,没做任何笔记。

岑碧把自己的书递给他。

不算满满当当,但重要知识点,都用彩笔画出来,补充要点也抄得工整。

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哪些重要,哪些次要。一目了然。

霍遥誊抄着笔记。

郭存嘉则是觉得神奇。

有回岑碧下课去上厕所,没在座位上,但她可是全程目睹了。

组长收英语作业,一路收到霍遥这儿,费半天功夫,才把他叫醒。伸手向他要作业,他一脸不耐烦。

郭存嘉跟他相处一段时间,知道他一般情况没起床气。可能心情不太好?

女孩子被他骇了一跳,硬着头皮又叫了声,他说“没写”。

她如释重负,转身就跑。

待遇差别不要太明显?

把“学渣”叫醒读书,该“学渣”居然还老实做了。

岑碧厉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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